第 6 章（2/2）

他顿住。原本嘈杂的人声一下安静了。林平望着他们，连着他自己和窦利钧，一共有七个人。窦利钧站在不远处，并不参与。有人接过老周的喷漆，在老周那一行字

妈妈

今晚我已然安眠

林平不懂他们，那太抽象了。林平没有催促窦利钧回家，他看了眼窦利钧，窦利钧也在盯着那行字缄默无言。

不知谁发出一个高昂的叫声，他们突然离开这里，城市末班车早已停运，酒精叫嚣着，谁也没开车，他们以最原始的出行方式在街边留下了足迹。越走越偏僻，漆黑陌生的夜色令林平紧紧跟着窦利钧。

有人踢翻了易拉罐，铝皮摩擦着水泥地发出尖锐的刺耳声，蓦地，角落里迸出狗吠。像是撕破了黑暗，他们哈哈大笑，奔跑起来。林平在莫名其妙当中被窦利钧拉了手，拽着奔向前方。

碍于林平是队伍的末尾，他被流浪狗追上的可能性更大，这也使他更慌张，窦利钧觉出他手心的潮湿。他们去的是一处废弃的工厂，工厂后墙有一处坡地，他们是通过坡地翻墙进去的，林平目瞪口呆，怀疑这是否合法。

野狗追上来，窦利钧在坡地上朝林平伸手，林平不敢回看身后，犬吠犹如锯齿，切割着他的神经。几乎是毫不犹豫，他握上窦利钧的手，被强有力的手臂拉上去。

林平大喘着气擡头看窦利钧，莫名的，两人相视一笑。今夜的一切都是如此莫名其妙。窦利钧让林平跟他走，他们的伙伴已经拉开了仓库的灯，偌大的仓库墙上满是彩绘。行为艺术，林平看不懂但是尊重。

老周在捏泥塑，林平钦佩他旺盛的精力，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可他们看上去都不像要睡觉的样子。窦利钧站在咖啡机前磨豆子，林平嗫嚅着问：“不睡觉了？”

窦利钧说：“睡，给他们磨的。”

林平只以为是回去睡，窦利钧很快带他到二楼，拿出两条睡袋，林平傻眼，怔怔的看他。

“抱歉。两点了，今晚就在这儿睡吧。”窦利钧把睡袋给他铺开。

仓库是他们几个的根据地，时常会来，所以物品一应俱全，连独卫都有，可以在里面洗澡。只是没有床，他们都睡睡袋。老周以前想弄榻榻米，北方干燥没有那么多虫子，但是有人吓唬老周有蚰蜒，爬上榻榻米钻人耳朵里。老周鸡皮疙瘩起一身。

林平很少在外留宿，他没有那么丰富的夜生活，一开始还不自在，但又无法拒绝，只好洗漱完以后钻进睡袋。这种感觉很新奇。窦利钧在他后面，用他用过的浴室，闻到水汽里的薄荷味儿。林平才躺下不久窦利钧也就跟着躺下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被放大，楼下老周他们还在吵闹，林平却能清晰的听见窦利钧钻睡袋的声音。

他们挨的很近。林平下意识呼吸一窒。

他扭头，看到窦利钧散下来的碎发和高挺的鼻梁。这个距离…林平有点想往后退，但睡袋禁锢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