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2/2)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用你管。”杨修元顶撞回去,面色不善。“你只告诉我,行还是不行?”
“可以。”杨擅略一思量,很快答应。“反正你心里对我有怨,很快我也要与你隔上杀母之仇,虽然主意出自我,可再怎么说也是芥蒂,没必要继续在神都相看两厌了不是么。待天下正本归源,我可以赠你一些薄财自去,对外只称你死于护驾,追封父辈亲王之号,陪葬帝陵。若你愿意到信阳一带生活,阿颖娘家在那里,让她递个话,替你置办一些田产。”
杨修元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连这都答应,看来你的确快要被太后逼得走投无路。”
杨擅对此避而不答。他只问:“第三点呢?”
“第三。”杨修元说到这里,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再度被抽干,用双手捂住脸,慢慢地、慢慢地倒回坐具上。“善待我阿姐。你发誓,无论将来充入多少后宫,生育多少儿女,都不可以让她像先帝张夫人母子一样……无所依靠,惨死深宫。”
“这不劳你担忧。”这一次,杨擅回答得很快很直接。“她是我的堂姐,有这一层关系,我永远敬重她。更何况,我待阿勉,是出于真心。”
他又问:“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想要什么,大可现在都提出来。今晚过后,我不会对你这么宽容。”
还能要求什么呢?杨修元默然想。他的姐姐嫁了人,一派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没有外人插足的余地,而曾经与辛时玩笑间许下的诺言,也已经兑现……遂道:“没有了。不用担心我会反悔,太后本来就是我的仇人。”
“这样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杨擅拂衣,同样坐下来。“五日之后,十一月十七,日入前五刻为皇城闭门之时,而后禁军交班,那是我们约定动身的时刻。你等闭门之后来,闭门之后,立刻入宫,这是门下省城门郎朱宝樘的宝符信物,他掌管西方皇宫城城门启闭之节,见到东西,会放你进来。”
“我们会先你而走,诱开未央宫宫门。”见杨修元妥善将信物收好,杨擅继续说。“最好的设想是在未央宫擒住太后,但我想母亲不会轻易罢休。未央宫毗邻北城门,北军中又多有听应氏号令者,她定会向那头撤离,我们会提前控制住北军,这也不劳你操心。你要做的,是入宫后跟随我们的动向,潜伏在现场,趁乱寻找到机会,击杀太后。”
“太后绝不能活着被羁回未央宫。”天子强调。“她一旦回去,孝道当前,就不方便再动手了,只能是“乱中”突生意外,这很重要。底下人有碍于君臣之别,终究胆寒,而这样的做法太有害于名声,我要为将来治理考虑,同样不能轻易和外人说。我不拘你用什么方法,刺还是勒,把人给我弄死就行,如果想趁机劫走辛时,我亦无所谓。大不了就说是他心怀不良叛乱弑君么……呵,收回去,你这是什么表情?总得有个出来替罪,人都给你留下了,别得寸进尺。”
杨修元忍耐很久,终于忍下往堂兄脸上揍一拳的冲动:“知道了。”
隔着衣料,他摩挲那块杨擅给他的“信物”。这是一块用蓝田玉雕的袖珍宝符,除却大小,和城门郎用以启闭宫门的真正符玺一模一样。杨擅并没有让杨修元和那位掌管西城门的城门郎见面的意思,既然是密谋,个中细节自然透露得越少越安全,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他有杀死母亲的打算。
青年天子见状,下达了逐客令。他用借口骗过母亲,邀杨修元进宫,如今时间也差不多,遂道:“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事涉机密,你姐姐的性命亦牵扯其中,回去之后万不能表现出异样,也小心被人套出什么话。”
杨修元道:“我有分寸,不用你教。”
天子望一望堂弟,对他大不敬的态度,最终没有发作,随人往外走:“这一次教你入宫,我对母亲说的是替你择选良妻,若有人问起,你也可这么说。先帝治陵的时候,我的确这么许诺过你不是吗?朕一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最后一句话,杨擅说得语意深长,却并没有讲明,停在了两人间的对话被第三者听到之前。他最后瞥杨修元一眼,也不管后者是否听懂,唤来宫人,将披戴月色而来的堂弟又披戴月色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