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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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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郎中艰难地憋回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十分礼貌的样子,很惊喜很真情:“哎呀,恭喜恭喜,又高升了。让我再看看,这次升到哪里去?”

辛时头都疼了,一听“高升”两字,只差直接跪在地上:“新增补门下省起居郎……”

尹郎中于是放开声音,笑得十分开心。手中文书抖落在桌面,半点不掩饰对面前这位倒霉蛋的嘲笑。

“哈哈,哈哈,我是说,是喜事啊。”他捡回任状,一边签字,一边继续笑得手抖,签完卷起来,拍拍新任起居郎的肩。“好好干,门下省,还是记注官,前途无量。”

落在辛时耳中,无疑是在说“你的好日子到头咯”。

签完文书,尹郎中喊来司中吏人,引着辛时去往出掌百官服饰的少府领取新朝服。起居郎定为从六品上官员,服色深绿,配银腰带,穿这一身本来是很好看的,受着侍人“风流俊秀”、“年轻有为”的恭维,辛时从少府出来,心中却没有半分升官或者跻身权力中心的喜悦。

怎么不是好日子到头了呢,门下省众多官员踞堂而聚,连长官也没有单独的办公之所,翰林院那种一人独站一座院落、拟完诏书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的优渥环境是再也享受不到。以及,虽然前朝官员理论上来说也是十日一假——但辛时作为内宫唯一安放在前朝、能跟随天子所有日程的下属,责任之大,恐怕得全年无休。

新上任准起居郎垂头丧气地到门下省去报道,打起精神向新部门各位长官聆听新官入属的各种勉励与训诫。基本的入职礼节安顿妥当,他又立刻赶到中书省去,向省下起居舍人问讨教清楚殿上值事的各种细节,一日半内,兵荒马乱地赶鸭子上架。

总之第三日朝会时,辛时终于还是按照太后下达的期限,准时出现在天仪殿中。中书省的两位起居舍人从前分坐左右,如今都挪到右边去,将朝殿左侧帷幕后的位置留给两位门下省的新人。前朝分别于两省各设记注官其实并非全无道理,毕竟起居注为撰修国史的珍贵资料,纪实之重无与伦比,两部门各录一版,可以最大限度地减低其中谬记、笔误,并防人为篡改。

面对已成定局的新增记注官,天子似乎还算心平气和,面上不显得高兴,但也至少没显得特别不高兴。起居郎不是谏官,无发言国事之权,仅仅隐在帷幕之后做记录之责,因此杨擅眼不见为净,只要看不见,就当他不存在。

能够彼此相安无事,当然最好。辛时无声地将笔墨、砚台置于按上,又将注本垫在膝头,刚要起笔,突然察觉在天子坐具斜后方、与门下省起居郎夹角处垂挂的第二层帷幕轻轻动了动,像极是有人在后行走,衣摆所卷起的气流。

不光是四名记注官,还有一人同他们一样,隐匿在帘幕后头听政。眼下场景实在是过于熟悉,辛时几乎要脱口而出,神皇还在世时……身为神后的太后就是以这种的方法,垂帘听政掌管国事。

是啊,辛时突然意识到,太后前天对他说的,确实是“我要看见你在天仪殿出现”。她早就握住了亲自审政的权力,并不需要下属监视天子,调人同样入前朝不过是觉得转述国事麻烦,亲自过眼更方便后续议论。

想明白这点,辛时却愈发不安。太后原本只是在未央宫早晚听天子二陈政务,如今借梁怀王母子的事端重新回到前朝来,事后转达和当场决议其中的含意,区别可太大了。即便身为西宫下属,他也依旧觉得太后这回的决定过于武断,毫无缓冲的余地,直要将天子逼至无路。

庆幸的是……隔着垂帘,辛时看不起青年天子的面容,但对于隐藏在朝殿深处的母亲,他似乎同样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是啊,当场被否定和隔几个时辰被否定对他来说区别有多大?只要太后还在,他就永远是儿子,永远要听母亲的话,不管身处未央宫还是天仪殿,都是孝道的傀儡。

察觉到太后与天子紧张的关系,没有人敢乱说话,殿上谨慎一片,薄如蝉翼的平静被小心维护。可是能维护多久呢?谁人都清楚,天家母子矛盾重重、积怨已深,从先帝时期开始的沉疴即便有片刻安宁也不过是在养蛊,迟早那么一天,会尽数爆发。

约一月后,鸿胪寺的官员传来匈奴人的信件:

“罕丹单于七月亡故,其子未默矢继位请封。汉后何氏寡居王庭,亦有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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