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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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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下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怎么了,你有话要说?”

辛时离席跪地,道:“恕臣无状。臣以为,将前朝妃子置于禁中,有些不妥。”

太后轻张朱唇,微讶一声,道:“哦,你有什么见地?”

辛时道:“殿下为梁王着想,恐其担忧生母,故将张夫人放还旧居,此举是好心。然掖庭在后宫之内,后宫为妃子居所,张夫人与陛下既无血缘联系,理当避嫌……否则儿子与父亲的妃子同处起居,虽陛下断然无此心思,却难防不会招有心人如此非议……”

太后冷哼道:“谁惦念着那竖子,马上滚去外面,生母在哪都是一个样。但你说得对,这事真计较起来,可要被称上一声乱|伦,阿成在后宫事上没有经验,我身为长妇却不能考虑不周到。依你之见,张氏放置何处稳妥?”

谁提出的问题谁解决,这是顺手把难题扔给他了。辛时没有立刻回答,思索片刻,才道:“臣以为,保进寺或许合适。既在神都之中,份例有依仗,又寺中多诸王遗孀,身份也算得上相合。”

吾道一以贯之,既然说到“遗孀”一事,太后绝对会比他更早更容易想到保进寺。况且保进寺看似出家实为囚禁,张夫人要到里面去,那可真就是断绝和外人的所有联系,比在掖庭还更没有可能掀起风浪……辛时这么想着,话音落后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嗯,比留在宫中稳妥。”太后稍许沉吟,果然干脆利落地拍板做下决定。“你就在文书上这么写吧。剃度僧那边……让阿韵去请。二十年前澜知出家时为他主持戒律的婆罗门和尚还健在,既又是皇家的事,他熟悉流程,再请他来。”

“澜知僧剃度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已经作古。”辛时道。“澜知僧生具宿慧、佛缘深厚,皈依西贤是水到渠成的事,然天子亲子出遁空门,到底不宜多加宣扬。臣以为不必拘泥于旧制,何况张夫人身为先帝妃嫔,不当与外男会面,另寻女尼数人最佳。”

“你说得对,我真是一时气糊涂了。”太后扶着额头,长叹一声。“澜知年前过世,再叫那婆罗门僧来,太不吉利,好像我咒她死一样……保进寺驻着女尼吧?既然是去哪里出家,叫她们来。”

“阿韵尚宫传臣口赦时,言要往尚衣局置办僧尼用具。”辛时说完微顿,又问:“是否要臣去寻她,告知请尼诸项?”

太后拒绝道:“不用,这事也不能出宫说一句话就把人带过来,等她回来了我亲自和她说。你去把诏文写了,送来我过目。”

辛时点头应是,从未央宫告退回到翰林院,取上纸笔砚墨,拐向领文殿。他在殿侧的桌案上将一应用具摆开,却没有立刻动笔,反而开始找书,从浩瀚书海中拖出几卷竹制的《周礼》、《尚书》,又对比许久前朝史料,找来旧王薨逝、妃嫔迁宫的相关内容,尽数垒放案头,这才坐下,一手翻出,撑着脸颊,写写画画。

张夫人情况特殊,出家该遵循什么身份的规制好呢,又要走哪些环节呢。辛时在好几摞大部头中来回对比,晕头转向,敲定几套可行的流程草案,终于开始动笔写文书,等到修改誊抄一应完工之时,擡头见窗外已是暮色将熄,连闭市宵禁的鼓点也未曾注意到。

这个时候,出宫断然是无望;夜深人静易生嫌疑,新君不如他故去的父亲那般宽容,也不好再拜访太后。辛时整理好翻乱的书籍,携带诏卷出门,回到翰林院,久违地在宫内留宿。

将柜子最顶层的被褥抱出来铺平,脱掉翰林吏袍,打水简单地洁手净面。辛时坐到桌前,解开发冠拿篦子细细梳理头发,目光落上淡黄色的诏卷,下意识拿到面前摆正展开。

落笔的文字早已烂熟于心,此时再做一遍校对,虽然有常年侍奉神后养成的习惯使然,多半还是为了打法时间。辛时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后宫啊,应当是皇后管理,就像太后先前做神后时那样全权做主,他们连这一件点都是越职。然而如今入主中宫的颖皇后似乎没有任何一句反对之话,面对强势的婆婆,她依旧像做太子妃时那样是个听话的乖顺儿媳。

这样也好,皇后不比天子,废黜是有可能的事。太后叱诧风云了一辈子,在她依然为内宫最为尊长妇人的情况下,颖皇后还是小心行事吧。

辛时收起诏书,吹灭烛火,穿着宽松的中衣走到地铺前。

二楼栏杆外有什么东西透进来,折射出一片白茫芒冷色的光调。擡起头,便见皇城之外白露寺那辉煌的夜景,遥遥矗立着,灿烂仿若天上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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