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2/2)
说到这事,辛时眼神微的一亮。他笑道:“我放假了。大雨音讯难递,整个前朝都不大转得过来,神皇身体也不安泰,索性罢朝。神后要侍疾,见事情不多,叫我同样回家,等天晴再去。”
杨修元同样喜悦,道:“真的吗?那你这几天岂不是很空闲?虽然只有个把月,但我觉得像是有好久没见你,阿汝,如果下雨你就无事,我真有盼望这场雨不要停。”
辛时深以为然。躲在家里不事公务的日子谁不喜欢?玩笑道:“只要别出什么赈灾的意外,不然又得被叫回去全天待命。说到这个,我借住在你家,应该遣人去宫中说一声,以免神后有什么急事召见。嗯……不急,明天再说。”
他舒展筋骨,浑身都松弛下来,漫进屋中的潮意带着草木之味,叫人十分欣喜。甜汤有些凉了,辛时没喝几口,没骨似的从榻上躺到床上,杨修元也不说他,只拿来枕头要他别被床缘硌着,辛时往前一挺将软枕压在身后,对杨修元抱怨工作:“这一个月光顾着劝人搬家。在朝廷办事的还好说,为国效力嘛,级别提一提,恨不得立刻就搬。难的是游说没有家世勋爵的白人,住了好几代的祖宅,说什么也不愿意搬。也不是完全不愿意搬……这次事情急,朝中是很愿意出钱的,搬迁出去的人家都帮忙购办新宅,面积、地段、朝向,至少有一个比原来的好,百姓还按原宅市价额外补贴一成的安家费。但那户人家,狮子大开口,不仅要新房,还要我们折他全部的旧宅市价,这事要松口朝廷威信以后往哪放,不可能的。”
杨修元听得认真,问:“最后怎么劝成的?”
辛时道:“也没什么办法,就是耗,面对平民百姓又不能动粗,偷偷抓进去也就算了,明面上,绝对不行。你知道这种人,感情用事,调人来和他说理是说不通的,只能培养感情。所以我们嘛,天天往他家里去,也不做什么,就是拉拉家常、看有没有什么事要帮忙,我年纪小,所以负责和他家的孩子玩,好说歹说总算松口,又碰上下雨,好在没有反悔。唉……结果别人家事办妥,我自己家又淹了,和遭报应一样,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听到那句“遭报应”,杨修元再也忍不住,倒在床上笑。他将两人之间的矮几搬到地上,跪坐向前抱住辛时,亲他:“我早想说,你那房子也太旧了。怎么就买这么一处?”
辛时叹道:“我一开始被提到翰林院,任事是有了,但才从教坊出来,压根没有落脚处。当时有一位同僚,现在我们关系还很好,他看我没地方去,就叫我先到他家去住。他是在常乐坊业德寺租赁的房屋,价格挺便宜,一间月费只四百文,我觉得挺好,就也在寺中租地方住下来。后来二圣不知怎么听说此事,那时他们已颇关注我,神后觉得大合院杂乱不体面,赐钱与地命我令寻租处。正巧那时邻里谈成一座挺实惠的宅子,却反悔不买,我想反正以后是要久住神都的,不如图个安定,向寺中借贷,接手过来。”
然后住进去才发现,“实惠”有“实惠”的原因。冬凉夏暖,年久失修,无怪邻居要反悔。
杨修元道:“你也住的不满意,索性换了吧。”
辛时笑出来,道:“住宅又不是衣物,怎么能说换就换。”
杨修元却越想越觉得是个办法,忍不住筹划起来:“你看,你现在住的地方,缺点实在很多。首先宝镇坊离皇宫很远,你每天早起当值,路上至少要一个时辰,我们离得也远,城东和城西,来回跑至少半天。其次就是破嘛,冬天挂那么多毯子,每年用完的折损,还有炭火、填墙、补瓦,不也都是开销。院子里梧桐树年份大,长得太高遮光,布局也不好,哪有人家马厩放在入门,味道都熏进屋里,隔音又差,路上什么动静,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阿汝,要我说,还是换了吧,就算这些都不算问题,每年秋天淹一回,要不是今年有我,你岂不是都没地方住?这房子除了地契归你,我看没有一点保障。”
一桩桩数下来,没一处优点。辛时含笑打断杨修元,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觉得眼下的宅邸不宜居住,那时候没有经验,可眼下实在拿不出钱。”
“我有钱啊。”杨修元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我有钱了,嗣王一个月食禄还算不错,我实封了四百户。你只管挑好的,我帮你买。”
辛时道:“你又说糊涂话。帮我置办宅邸,这是什么道理?”
“你是我的亲人。”杨修元看着辛时,语气真诚。“阿汝,你帮我争取回身份,我也希望你能够锦衣玉食。我的东西就算全给你,我也情愿。”
辛时摇头,笑道:“亲兄弟、明算帐。”
杨修元闻言面露颓色,见他仍是推拒,道:“你就是不想要我的东西。”
辛时失笑:“你这么说,我反倒不好不要。其实也不算你的东西,现在你身上哪一件不是陛下给的?”
杨修元道:“照这么说,更该用。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不痛着我,凭什么不用。”
辛时笑着拧他一把,掐断杨修元的胡言乱语:“其他不会,倚仗权势倒见长。”
他其实也有些意动,只不过购办房产到底是大事,不能冲动决定,想一想道:“有空先看看吧,真要买新宅,得把我早前借的债还清。这一笔钱数目不小,好像还有一百来贯。”
杨修元惊喜道:“你决定要换了?”
“说不定。”辛时一笑,双肘施力撑起,翻身滚上床榻。“其实我月俸翻了几翻,真要买,咬咬牙能成……不过想看房也得等年关前后空闲下来才行,不着急,先盼着入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