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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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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野笑道:“我几时短你们?”

原来辛时家中只阿野一个女奴,缝衣打补、清洗打浆,虽不是什么大事,却都有赖于她,高兴了衣服熨得平整,不高兴了针脚缝得粗糙。又因她是女孩子,男人多让着她,分发御寒之物,自然是她先挑。

芝奴有的没的叫喊完,不管阿野听不听,径直往外跑。杨修元一把拉住他,问:“你们去干什么?”

芝奴道:“干什么?两市开了,给你买床铺去,还想睡地上呐?”

听是赶集,杨修元道:“我也去。”

芝奴嗤笑道:“去什么去!好生呆在家里。”

杨修元道:“给我买东西,为什么我不能去?”

芝奴抽回手,道:“你是寻家看院的,难道要看到外边去?阿郎叫你呆在家里,就好好呆在家里。”

杨修元质问道道:“做你家奴仆,连迈出家门都不行?”

芝奴笑得更厉害,道:“还真是怕你惹祸!一般的护卫,爱往哪去往哪去,只是你,先前那么大动静,还真不敢放。”

“丰功伟业”卓著的杨修元这回无话可说,想到自己未遂的刺杀,活该被看管在家。芝奴从他身边挤过,一边走,不放心杨修元的小心思,拢手朝旁门喊道:“阿真!阿野!看着点杨护卫,别叫他出门!”

如此一来,出门是定然不能的,家里两个活人看着他。杨修元无事可做,正巧阿真和阿野分好各房的毯子要铺挂,想去帮忙,又因是力气活而惨遭拒绝拒绝。百无聊赖之下,杨修元四处晃荡,打量起这座自己即将长住的宅子来。

宅邸不大,是一座中规中矩的两进院落。门房略窄,能供一人牵马转身,左侧是马厩,一如杨修元所猜,是怕腌臜气入户才封住临近窗户,外头也如法炮制挂着许多香料。门房右侧的墙上砸出一道宽门,拿葛做的帘子掩着,进去便是家奴们居住的旁院,兼堆放杂物的地方,地上车辙清晰可见。宽门之左、堂屋之右,设有狭长耳室,前后无门,直对着游廊,多为家奴避开主人行走之用,也存放一些瓶瓶罐罐等常用的东西。

走出耳室,豁然一亮,来到中庭。中庭四面环布游廊,富贵人家多爱堆砌假石湖泊、仿自然之色,辛时家中只推平地面铺设灰石砖,无山亦无水,留两棵遮荫的树,一棵是桂树,珠花落尽、残香犹存,另一棵是梧桐,倒也干净。

后室与堂屋正对,是辛时日常起居的地方。不好随意进出主人卧室,杨修元绕过后房,走到厨房。厨房与家奴居住的旁院相对,早晚各来过一次,杨修元对这里还算熟悉,灶台、锅碗、米面、酱菜等寻常炊物一应具有,关押他的柴房也设在此处。

昨夜天黑难辨,今日在天光下细看,杨修元才发现这座宅邸十分老旧。檐下木梁已有数段风化,几处开裂的墙面用泥糊上,仍可见缺口;游廊上的青砖尚且平整,庭院内久经风吹雨淋,破碎者甚多,至于房顶——昨晚杨修元已经听到阿庆嘀咕,神都近来风大,辛时家为受害者之一。

看着看着,杨修元品出些味来。他觉得自己好像错怪了主家,满屋挂满长毯,或许并非生活作风奢侈,只是房屋破旧,实在太冷了。

杨修元此人,无为人奴仆的经验,更无为人奴仆的自觉。辛时拿话将他堵死尚可,遭遇奴仆管制,便不服气起来,越发觉得连主家的话也没有道理,打定主意今晚要问个究竟。

因此闭市鼓响起第一声的时候,杨修元便站在门边,翘首以盼辛时归家——芝奴与阿庆早出晚归,踏着鼓声急急奔入门,见杨修元守在一旁颇为惊奇,道:“阿郎没叫你上工,不用这么积极,休息去吧。”

杨修元不动。两个奴仆出门一天,惦念着被耽误的活计,没空管他,任凭杨修元爱站门边站门边,自去院子里卸货。

才将床铺搬进屋里,鼓声打过三百下,戛然而止。芝奴往外一瞧,家宅平静,念着“日落闭户”往外跑,抄起倚在墙上的木栓,被杨修元一把拉住。

杨修元道:“阿郎还没回来,就要关门?”

“鼓点都结束了,坊口落门,这时候不回来,不会再回来的。”面对杨修元的不可置信,芝奴表现得十分平常。“阿郎经常这样,忙的时候三天两头不回家。他在禁苑有住处,我们自己过就行。”

说罢利索地扣上销锁,回去继续鼓捣床铺。

暮色已然逼近。杨修元独自站在院中,看了许久,依旧是门庭紧闭、马厩无声,无人自外头回来。他忽又闻道一股浅淡的焦味,擡起头,见一缕缕炊烟自各户人家升起,于是找辛时对峙的心愿,也这样飘散在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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