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境(2/2)
他下意识便掏出一张符纸出来,想要念咒施力,然而他三番尝试,却都如同石入大海,没有一点波澜。
谢灼奇怪地望了几眼自己的符咒,确信自己并未画错,纳闷着符咒怎生不起作用。
那灵兽却不懂武德,压根不顾茫然的谢灼,擡起那方芒刺横生的爪子便要朝谢灼的天灵盖袭下!
然而灵兽的致命一击最终未能落下,在谢灼无辜的眼神中,它像是被吸干了生命一样,毫无征兆地往前倒落,那双庞然大物的竖瞳仍旧死死睁着。
但它依旧倒在了地上,谢灼终于确信它已没了生息,才拍着胸膛,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周围依旧一片寂静,好像这灵兽是死在谢灼手中一般。
然而谢灼心如明镜,他方才灵力消失,分明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有人帮了他一把,却不肯露出真面。
他对着空荡荡的石洞喊了一声:“是哪位道友相救?可否出来一见?”
“道友?”
谢灼本以为无人相应,然而他在走出山洞时,便眼见了一道玄衣身影。
——竟然是应如芥!
谢灼本该追上去道谢,然而上一回的莲花灯还有瓦片实在叫他心有余悸,何况他如今灵力被封,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敢乍然靠近。
应如芥静立着等了几息,大概是没有等到谢灼的废话,终于转身欲走。
谢灼便急急开口:“那个……”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好,半天才憋出来后文:“应大公子,你……这次,多谢你了!”
上一回,他热情相邀却被这人冷淡拒绝,他原以为这是位冷心冷情的人物,然而如今看来,却也不坏嘛。
应如芥没答他,转身仍是要走,谢灼一急之下,便干脆迈步跟了上去。
他委实摸不清这里是何处,而应如芥毕竟是应家人,无论如何他肯定比自己了解得多,多问上几句总归是错不了的。
但是应如芥不愧是孤煞命格,谢灼靠近几步,这一次倒是没有东西从半空中砸下,但他忽而觉脚踝一痛,竟是不慎崴到脚了。
应如芥终于顿住脚步,谢灼趁此机会,滔滔不绝地问道:“应公子,你知道这里是何处吗?我的灵气为何失效了?我们要如何才能出去?还有息怀聆……就是浮霁仙尊,你可知晓他身在何方?”
若是换了应灵琢,肯定要先数落谢灼一通,叫他一个个问,这么多问题,叫人如何回答。
但应如芥一句废话也没有,他道:“此处婆娑境,是应家修士修炼之所,凡入境者皆会被封去灵力,只能以肉体凡胎相博。我们不能自己出去,只有外界之人为我们打开通道才能离开此地。息仙尊是被分到其他区界了。”
谢灼听完,立即如同拨云见雾,明白了此刻处境,不由得对应如芥心生佩服,他方才只不过胡乱一通问,根本没抱着应如芥会回答的想法,然而他却当真一五一十的答了,而且还如此有条不紊。
看样子此人平时话虽说得少,但脑子却一点也不糊涂。
谢灼又想起一桩事:“那既然我们灵力都被封了,你又是怎么打败那头灵兽的?”
“用毒。”
应如芥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然而却让谢灼为之一怔。
毒?
苍穹界修士门类众多,但却鲜闻有修士是以毒道安身立命的,毕竟毒之一物,终究是损人不利己,修士们往往避之不及,更别提修行此道了。
应如芥像是读出了谢灼的心思,声音低沉:“我本就是与毒物为伍,你聪慧过人,就该自觉离我远一些。”
谢灼满不在意,他眼下人生地不熟的,不赖在应如芥身边还能去哪:“我不在意,毒有什么不好的,能保命防身就是正道了。”
应如芥终于看他一眼。
还未及说什么,另一道狼狈的身影便跌跌撞撞地冲他们跑来。
应灵琢此刻衣袖沾血,显然也经历了一场厮杀,他一看见谢灼就急忙地问他:“你怎么样?受了什么伤没有?我早和你说了,不要碰那块山石,你非得要乱碰,害得我们都进了这里,现下可真是想出也出不去了。”
谢灼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如想想我们该怎么出去。”
应灵琢见谢灼能说能笑,就心知他没有大碍,紧绷的线终于松弛下来,他这才注意到谢灼身边的应如芥,一时间动作都僵硬了几分。
没有料到在此地看见应如芥,他与这位兄长可以说是并不相熟,而且关系称得上有几分难言的尴尬,这时候碰上,一向能言善辩的应灵琢也没了言语。
空气一时间静默得有几分焦灼。
谢灼不知他们兄弟之间有何龃龉的,有心调笑一番,对着应灵琢道:“照我看,天机阁的修士也未尝没有算错的时候,何况这天下哪里会真的有什么孤煞命格?你也像那些俗人一样,对这些命格之说深信不疑吗?应大公子如今都身受重伤,你也不关切一二么?”
应灵琢神情变幻,他嘴唇翕动,眼神落在应如芥身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谢灼双眸明亮,一眼不错地盯着应灵琢,眼看他就要开口了。
此时,他们周身的景观却在飞速旋转,阴沉的黑雾与山景如云被吹散,他们重新回到了应家的院落内。
谢灼才站稳脚跟,应如芥的身影便如风消失了,应灵琢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未能出口。
谢灼不满:“他怎能就这样走了?也不等人把话说完。”
可惜的是,应灵琢一向骄傲自满,这么一打岔,他原本酝酿出的那点骨肉之情也被冲淡尽了,哪里还管得上应如芥,他乜了一眼谢灼:“你还说,闲的没事把自己送进婆娑境,幸好没闹出来大事。”
一位步履徐徐的女修缓缓朝他们走了过来,谢灼认出来,这是他曾见过一回的纪寸心。
应灵琢笑道:“阿娘。”
纪寸心冲他点了点头,又对着谢灼道:“谢公子,是我疏忽,未能将山石封印住,倒累得谢公子不慎入内,真是多有得罪,还望谢公子勿怪。”
应灵琢道:“阿娘,你怎生的还同他道歉,分明是他莽撞……”
纪寸心不容置喙地打断了他:“灵琢,你对客人也如此无礼?”
应灵琢歇了声,眼见着谢灼去寻了息怀聆,又与他一道离开,想要举步跟上,但被纪寸心拦下了:“旁人谈情说爱,你也要跟着去听一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