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2/2)
息怀聆听出这是谢灼的戏谑之言,没有戳穿他。
明烛适时上前:“仙尊先前吩咐我们去查的那个姑娘,我们已经一路走访了不系城内的各处街道,照着仙尊所言,描述与他们听。”
谢灼接着问:“那你们发现了什么头绪没有?”
明烛颔首:“我们探听到的消息,在城内有一位姑娘失踪了约摸个把月,而且行踪轨迹也能对得上,想来正是仙尊要寻的人了。”
“不过这位阿鸢姑娘在悯生村无亲无故,并无人在意她的行迹,我们一路查访,也未能了解太多,只知道阿鸢姑娘平日里做的营生是为人算卦看相,据说灵验无比,但更多的,便未能得知了。”
这桩案暂且便卡在了此处,谢灼一时寻不到更多的线索,只能戴着白骨铃四处晃悠,然而却一直未能有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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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系城内酒肆茶馆齐全,谢灼在碧羽观住的这些时日里,他也是四处交游,没多少时日,便已经与应灵琢混成了莫逆之交。
谢灼对应灵琢的称呼几经变化,已经从应公子到了应二公子,再到如今的应兄。
前几日,谢灼与应灵琢因为一桩小事起了纷争,闹得不欢而散,尤其是应灵琢,他是铁青着一张脸离席的。
过了数日,谢灼又嫌闷,躺在藤椅上,悠闲地在碧羽观门口晒太阳,恰巧应灵琢打此经过,谢灼立时起身喊住了他:“诶,应灵琢,你这是要去哪里?”
应灵琢脸色虽冷,但是却适时停住了脚步,出于礼节性地回了句:“与你何干?”
谢灼看出来应灵琢态度软化,立刻顺杆子往上爬,粲然一笑:“应兄说这话也太生分了吧,我难道不是你的至交好友吗?”
谢灼说话时便不自觉地靠近了应灵琢,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几寸,应灵琢没有出声斥他,但对谢灼软骨头一样的行径不满道:“你要说话便说,靠这么近做什么?”
谢灼:……
这人真是难伺候的公子哥啊,不过挨得近了点,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谢灼不懂这人别扭个什么劲,于是耐着性子后退了几步,无奈摊手道:“这样总行了吧。”
他又在心中暗自补上了一句,应大小姐。
应灵琢自然读不出谢灼的腹语,终于神色和缓,问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寻我究竟有什么要事?”
谢灼作出个痛心疾首的神情:“想不到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我没事,不过是想来与你修好罢了,不过看样子应公子你根本不需要我这个朋友,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罢,谢灼转身便要走,但应灵琢终于顶着张半青半白的脸一把拉住了谢灼,矜傲道:“你同人道歉还如此高高在上?我怎么没看出你的半分诚意?”
他拿嫌弃的眼神扫视了谢灼一通。
谢灼终于心领神会,他两手空空地来道歉的确不妥,可是他一时间从哪里给应灵琢变个礼物出来?
正发愁间,谢灼忽然瞄到路边一处茂密的草丛,立即灵光一现,他像上回那般如法炮制,编了个竹花给应灵琢,漾起一个梨涡:“喏,应二公子,这总够了吧?”
见应灵琢还是不语,他又继续道:“灵琢哥哥,你还生我的气啊?”
应灵琢轻手轻脚地接了竹花,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怎么能如此轻浮?动不动就喊人哥哥?”
谢灼耐心告罄,伸手便要取回竹花:“你若嫌弃,便还我。”
应灵琢道:“我自然不稀罕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不过是卖你一个面子,否则纵是旁人求我,我也是不会收下的。”
但他话虽这样说,眼角眉梢却都是全然纯粹的欢喜笑意,任谁来瞧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愉悦。
而不远处,息怀聆拢在袖中的手逐渐握紧,他瞧见了应灵琢手里正把玩着的竹花,就像当初谢灼在他失意时,送与他的那只,都无有什么不同。
看着谢灼明媚笑靥,失落感如同黏腻潮湿的雾气,将息怀聆寸寸包裹。
原来,不是独一无二的。
息怀聆看着站在谢灼身旁,长身玉立的青年。两位少年都是面容姣好、风华正茂的年纪,如此相对而立,真像是珠联璧合,熠熠生辉。
他第一回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厌恶情绪在胸腔中翻涌。
有种想要毁掉什么东西的冲动。
然而他到底未能做出什么举动,只是在旁侧静静地看着,像在看一道腐烂的伤口,虽然痛极却也不忍剜去。
待意识到自己的念头时,息怀聆不由得悚然一惊。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骤然间生出这样的念头。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谢灼的性子本就是甜言蜜语从不过心的性子,今天对你亲亲热热,改日就能毫不留情地随意抛弃。
少时,谢灼曾经养过一只布偶猫,刚得到时谢灼对它极尽宠爱,每天都要抱着它睡觉。
虽然那只布偶猫高傲得很,从不投怀送抱,更不愿睡在床上。但人小鬼大的谢灼总是会趁它熟睡之际,悄无声息地将它抱到怀里一起睡。
然而没过多久,谢灼又有了新的乐子,便把那只猫抛之脑后了,全由仆人一手照看。
所以,就算是谢灼交了新的朋友,将他抛之脑后,也没有丝毫值得讶异的地方。
息怀聆如是想着,好似便能疏解那种陌生的情绪,但是无论如何,始终有一股郁气郁积不去。
此时此刻,灿烂的辉光在谢灼周身流转,素来稠丽的容色在日光下愈发光彩照人,像一弯高悬的弦月,粲然而不可捉摸,谁也不能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