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2/2)
容汀白把玩着手中茶盏,哂笑道:“他不配做扶桑首座,难道要传与师弟你不成?”
沈持隐晦心思被这样猝不及防地戳破,张了张嘴,却又实在无法辩驳,坦然道:“师兄这又是说得哪里话?谁人不愿做那仙域之主。只是首座人选,关乎仙域九州,不可有半分疏漏。万望师兄再三思量。”
容汀白没有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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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容汀白心中微叹。
他修无情道日久,对这尘世的诸多纷扰愈发漠不关心,却唯独对这位自己一手教出的弟子怀有半分爱才之心。
他旁敲侧击道:“纵然收用炉鼎,也不当沉溺于情爱之中,浮霁,你说呢?”
息怀聆有一瞬的僵滞,他薄唇轻动,说道:“弟子多谢师尊指点。”
容汀白又道:“无论如何,放出玉涟音终究是那个谢灼之过,他有错在先,不可不罚。但他修为如此低微,连雷罚都受不住一击,不如就让他进姑逢山内,面壁思过几个月吧。”
姑逢山是扶桑宗内的一座荒山,山间只有受罚的弟子一人,寓意居心清正,是给那些心浮气躁的弟子用以锻炼心性的。
容汀白以为自己这个处罚算是轻的了。
息怀聆却抿紧唇瓣。
以谢灼的性子,让他独自在荒山里闭关数月,恐怕根本受不住。
他道:“弟子愿代其受罚。”
容汀白沉目看他,失望又无奈,果真是半点没有听进去。
“你一意孤行,那就去司律堂领天雷刑罚,好好反思己过。”
息怀聆如释重负,恭谨道:“是。”
送走息怀聆,容汀白独自一拂广袖而坐,只好期待着自己这徒弟能修好心性,莫要道心动摇、误入歧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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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灼与负雪争执不下,鸣玉峰头的玉铃却冷不防响了起来。
这是有客来访的讯息。
一只荧雾雀猝然飞了进来,谢灼立即认出来这是他上回没能成功烹煮入腹的那只灵雀。
回想起来,没能真正尝一尝这鲜味,还有点遗憾呢。
谢灼还未及动,一个打扮得像花蝴蝶似的姑娘便紧跟着骤然闯了进来,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不顾仙侍阻拦,强行闯进来的。
她满目怒容,整个人浸在自己珍爱的荧雾雀竟然面临被烤成食物的危险,得知此事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然第一时间便要来寻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炉鼎,可是却被她爹死死拦着,不许她去见。
沈郦月从小受宠,她爹爹沈持也将她当成掌上明珠,自小到大没有什么不应允、她的。
何况,这次可是她最喜爱的灵兽被人欺负了,他竟然劝她息事宁人。
沈郦月抿唇不解道:“爹,为什么不许我去找他算账!不过一个炉鼎而已,他竟然妄想把我的斑斑给烤了做晚膳!”
沈持语重心长,同她委婉解释道:“阿月,他并非……寻常炉鼎。”
沈郦月愈发困惑:“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沈持道:“他已被浮霁选中,被带回了鸣玉峰,你若寻他问罪,便是与浮霁作对。”
沈郦月大为震撼,张口结舌,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记雷霆重击。
浮霁仙尊是何等人物?
沈郦月从小便听过他的赫赫威名,以及仙尊那些舍己为人救济苍生的事迹,他竟然也会接受依靠炉鼎修炼?
沈郦月不可置信,说不出心中的复杂滋味。
何况、何况……她听闻浮霁仙尊与自己有一桩口头婚约,虽然仙尊并未正面回应过,她还一直以为仙尊是已然知晓了那戏谑的婚约一事,而且默认了。
如今他收用炉鼎,原本暧昧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昭然若揭了。
苍穹界虽未明文规定,然而身负婚约或是已有道侣的修士绝不会再与炉鼎结契,否则便是要受天下人耻笑的。
所以,仙尊此举,竟是委婉地拒绝了她……
沈郦月伤心自是不必说,她却并非息事宁人的性情,待沈持对她不再严加看管,以为她已然放弃寻仇念头时,悄悄上了鸣玉峰。
她倒要瞧瞧,能叫仙尊一心袒护的炉鼎,究竟是如何模样,能得仙尊偏爱。
沈郦月瞧见眼前那晃悠着的朱衣身影,不假思索便已裹着浓郁怒气愤然开口,誓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下马威。
“你这狐……”
然而下半句话却悄无声息地卡在了喉间,沈郦月艰难地止住话音,看着眼前那张丰神如玉的面庞,怒气早已消弭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的怦然心跳,她耳尖染上绯红,话锋急转直下,干笑几声:“琥珀色眼睛还挺好看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