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千年了,得回家了。”(2/2)
吙斗不知该如何说,点点祁遇的脖子又点点自己的,“换血,有阵法之类的保护我们,朱厌也很难攻破……”
他又点点林秋让的手腕。
“后来他换,只是几息就支撑不住了,面色苍白苍白,让我拿着刀子捅他的腿,后来他自己捏着刀柄转……”
几乎是吙斗没停顿一下,褚夕的眼眶就红一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掌心的药草一下一下在林秋让腿部的伤口处轻轻的按,仿佛在安慰,要将那些疼痛一点一点抚平。
身后骤然传来声响,两道身影一红一白,踏着祥云长剑正朝着此处疾行而来。
等二人近了,褚夕率先起身,摊开手中折扇挡在二人跟前,折扇上的血渍竟还未流干,他的视线率先与谢冗对上,而后对着那白衣男子微微点头,喊声:“师尊,您来了。”
而方知有只是顿了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重复着将脑袋往地上砸的动作,砸出声响,砸出一小滩血迹,指夹扣在泥地上,用力到指尖的皮肉都被磨破。
他的发丝也屈辱的拂下,试图挡住主人的脸,却也无果。
谢冗看见他时微微皱了眉眼,可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林秋让身上,只扫了一眼便大步子绕过人,去摸林秋让的脉搏。
玉宁在他殿中赖了几日,谁知等到消息便是徒儿的心上人出了事。
褚夕是玉宁不久前新收的弟子,这件事很少有外人知道,但谢冗对于玉宁来说不是外人,于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林秋让,便跟着人一起来了。
一路上,玉宁每说些什么都能让他的面色一冷再冷。
腿部被剜伤,手腕处伤到了手筋,流失了大量的血,以及,没有气息了。
谁做的?
他慌乱一瞬,那颗早都又黑又硬的心脏像是被捅破了一个小洞,漏了风,让他少有的冲动懊恼。
该陪着一起的,该和他一起去的,顾什么颜面,端什么性子。
其余人没有保护好林秋让的实力,他一个活了几千岁的老还不能护住么?
那么多次都救了,那么多忙都帮了,为何就差这一次?
他又信又不敢信,一路上思绪混乱无章,玉宁说多少话他也在沉默,想知道消息,又怕知道太多消息,终是如同凡人一般抱着侥幸,希望那些灾祸不要临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
直到亲眼看见。
谢冗没多看,瞳孔克制不住的瑟缩,只抓住林秋让的手腕,让自己的灵力一寸寸深入,被阻隔,雾蒙蒙的,大片大片的死气,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停止流动的血液……
最后,是命线。
在沟沟壑壑之中,彻底断裂的命线。
他终于擡起头来好好注视林秋让苍白的脸,这时候大片大片的记忆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被薄雾蒙着的那张脸,他现在才彻彻底底看清。
是一模一样的。
苍白无血的肤色,紧闭的双目,还在淌血的唇角,连干涸的泪都一模一样。
而他记忆中所存下的,是自己爱人死去的模样。
也在此刻终于想起了爱人的名字。
想起爱人是如何自我介绍的,如何嚷嚷着要救他于水火的,如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缠着他的,又是如何死在他的怀里,用万般不舍的目光瞧着他的。
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平静的、如何烦躁的、如何亲昵的……
……又是如何悲恸的,喊过这个名字多少次。
什么都想起来了。
谢冗擡手万分珍惜的、小心翼翼的拂过林秋让的面庞,替他拭去干涸的泪痕,凌乱的血迹,将人混乱不堪的发丝拨至而后。
他终于像是活了过来,覆盖在心口上的那层痂此刻被鲜血淋漓的扯落。
“……得回家了……”
他那颗冷硬的璨金色瞳孔如今只剩大片沉重的思念与道不清的柔和,口中的声线却如摧枯拉朽一般即将断裂,“我应你的,选了你喜欢的地方,埋了你喜欢的酒,替你藏了许多银钱宝藏……”
“秋让。”
谢冗放轻嗓音,低声喊着这个名字,将瘦弱的人揽进自己怀里。
说着:
“千年了,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