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袋(2/2)
不赶时间,郁理随便找了家看起来还算档次的酒楼吃早茶,宋思窈简直神魂颠倒,上来先点一壶1888级别的碧螺春,她没什么胃口,对港式茶点更是不感兴趣,勾了几道招牌后,手指点着菜单一角推给郁理,擡眉示意:“你吃什么?”
郁理开车开得胃里泛酸,现在剖开她,血液里流淌的要么是咖啡因要么是尼古丁。
她摇摇手,表示随意,酒楼禁烟,她翻找包包,竟然翻不出一支电子烟,只得无奈作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宋思窈吃东西少,郁理更少,埋单时宋思窈清晰地捕捉服务员转瞬即逝的错愕表情,她回头去看自己那一桌,典型眼大心小,基本没动筷,当真把纨绔子弟的浪费作风刻入基因。
刚出门,身着深色旗袍的礼宾小姐追上来,把停车票塞给宋思窈。
这儿的停车收费还行,一小时三元,宋思窈闲得无聊把告示读完,阴阳怪气地揶揄:“上不封顶,它怎么敢?”
郁理点火、倒车,一气呵成,宋思窈发现她对车的审美和周敬航高度统一,偏爱超高底盘的大切或SUV,超跑也有不少,开的次数却不多,多是停在车库吃灰。
现在差不多上午十点,这个南城下属的县级市气温却不热,阴风卷起柏油路面的枯叶,郁理缓缓泊进停车位,示意宋思窈下车。
眼前是一家白色方形建筑物,三层高,既是私人医院,又有医美整容。
宋思窈纳闷:“你,开十几个小时,就是为了来这?”她转头去看郁理,困惑简直要实质化:“大小姐,你够好看了,就别在你那张美丽的脸蛋动任何手脚了,好吧?”
郁理懒得理她,她站在门口,前台接待人员闻风而动,挂着标准的八颗齿微笑,循着钱味疾步而来。
“两位女士,需要什么服务?请进来。”
宋思窈无所谓应了声好啊,她阔步而入,郁理却没动,她半垂眉目,对中心LED大屏幕循环播放的整容广告不感兴趣,手指拨过一个号码,几分钟后,一层银色电梯门打开,匆匆步来一个女人。
她一眼不看宋思窈,直奔郁理而来。
来人身上穿着白大褂,胸口挂着铭牌,皮肤保养得宜,说她是三十岁出头可以,四十岁出头也行,气质成熟干练。她自我介绍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
“是郁小姐吗?”她微笑颔首,“请和我来。您那位朋友,我会让人好生招待。”
郁理和她进了电梯,两台电梯,一台普通使用,另一台高层专用。
她用自己胸牌刷开密码,回头笑道:“终于等到郁小姐了。想当年,我给您打了好多电话......”
郁理比她高很多,看人时,视线习惯下垂,她平平淡淡地问:“你怎么认出我?”
副院长了然,她比划一下:“我见过您的照片。您和梦昕是朋友,对吗?”
电梯停在三楼,大概是性格使然,她走路速度极快,推开办公室大门,冷气扑面而来。
她应该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她示意郁理随便坐,自己到办公桌后面翻找。没费多少时间,她拿出一沓文件,交给郁理。
“您是许梦昕的紧急联络人。当时她预约了手术,可是到了手术日期,她却没来,我一直给她打电话,联络不上,才给您打电话。”末了,她带上几分喟叹的语气:“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然真能联系上。”
郁理胡乱翻了几页,她看见密密麻麻的中文就头疼。
“您和她,关系还可以吗?”郁理放下病例,副院长亲自给她泡了一壶茶,她坐到身侧,沉思几秒,笑道:“梦昕——”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温柔微笑:“那个孩子,在我们这儿工作过一段时间,是个很伶俐聪敏的女孩子,大家都很喜欢她。”
这又是一段陌生的往事。
她接着说:“梦昕和我说,交到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她们会一起出国。她给我看过照片,说实话,您这张脸,辨识度非常高,只要看过一眼,绝对不会忘记。”
郁理点了下头,她没打断院长的回忆。
“梦昕好久没和我联系,有几年了。我听她说申的专业很难,她现在过得好吗?如果有空的话,让她给我打一通电话吧,就说程姨很想她。”
郁理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样惦记你过得好不好。
许梦昕,你真够冷血无情,什么也不说一声,就死了。
郁理手指拨过她属于许梦昕的牛皮档案袋,她不知道那个热爱演戏的女孩子又给她留下了什么线索。
静了片刻,她问:“她当时预约了什么手术?”
“不是什么大手术。”程院长说:“梦昕一直对自己鼻子不太满意,打算让我给她捏个鼻子,喏,就像你一样,小翘鼻,前几年老流行混血模版,还有不少人拿你的照片让我参考,我说人是真的混血,这哪能整得出来啊。”
尽管在查到这家医院就有所了解,但真的听到事实,郁理还是免不了愕然。
片刻,她冷静地问:“她没有怀孕吗?她预约的,不是人流手术吗?”
这回换程院长愣住,几秒后,她乐呵呵地一笑:“梦昕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怎么会怀孕啊!”
事已至此,倒是没什么好说了。
郁理起身,目光瞥到档案袋,她拿起来问:“这个,方便我带走吗?”
程院长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也不是不行......这东西对我们不太重要,不过,为了尊重病人隐私,您还是和梦昕联系一下?”
“......”郁理蹙起眉心,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程院长一直打量这个只出现在许梦昕口中的年轻女人,说实在,她真的不觉得郁理和“可爱”或“很好相处”沾边,她垂下眼神时,神情又冷又傲。
“我应该联系不上了。”
程院长不解其意,她拿着手机,想问郁理要许梦昕最新的联系方式。
她彬彬有礼地点了下头,神情发生极为短暂的微妙变化,像是于心不忍,又像过于平静到以至于冷心冷肺,出口的话平铺直叙毫无起伏:“她死了三年多。如果有时间,您可以到耀京墓园看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