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2/2)
他手指握着球杆,放回原位,走回来,绕着四角把落袋的球捡出来摆在桌面。
郁理笑一笑,把球杆交给他,示意他去放。
“未来太遥远了,我只享受当下。你知道为什么bad endg永远比happy endg更令人印象深刻?只有痛苦才值得刻骨铭心。而我觉得,谈论痛苦,把这部分抽出来放在你面前,会让人变得软弱。”
他架好球杆的瞬间,正巧她的诡辩轻盈落下。
听见她的话,他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无奈,而是怔了一下,单手抱着手臂,往后靠着墙壁,勾着唇角笑起来。
没读过几本书的混蛋前女友,她是不是自以为能说出脚踩博尔赫斯拳打伍尔夫的哲学谶语?
他身侧是一盏很应景的缠枝抱花落地灯,瘦长白皙的手指一挑一挑地拨浓灯花,木色地板铺落浅淡荧光。
她笑得春光明媚,试图用自己歪理说服周敬航:“我不想把自己置于太过弱势的地位,当时我追你,总认为你不喜欢我,所以和你较劲,非得让你喜欢我才可以。但,现在想想,其实你喜欢不喜欢我,也没那么重要。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情,本身大于我的情感。我们有过一段快乐日子,不可否认。”
他的眼角眉梢还有没有完全冷融的笑意,他说:“别做无用功。郁理,你以为说些难听话我就会退缩?我爱你,这是我唯一确定并为此乐此不疲坚持的事情。”
她对此感到无语。
但他就像读不懂人类情绪的AI机器人,继续用那堪称极端冷酷的声音表白,语气莫名的稳操胜券:“我知道你很坚强,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给我说过你的故事,我很心疼你,但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理理,不要以为你比我大三岁就把我当小孩子或当弟弟,我不是宋愈那种草履虫生物。恋爱不一定是死去的金鱼,不断注满水的玻璃水箱,还有可能是钻石,是锤子,是钢筋水泥,是恐龙骸骨。”
他唇角微微翘起,好整以暇地欣赏一番她难得的出神窘态,不可一世地笑道:“如果你一定要滥用你匮乏无知的比喻,那么,可以,我们可以是一场比赛。而这场比赛,有且仅有一个赢家。我爱你,我心甘情愿。”
什、什么东西?
到底是谁比喻匮乏差劲?
半路出家学习中文的混血儿词库宕机,她没有气急败坏,她不会有这种不优雅的情绪。半分钟后,郁理用毕生最冰冷的语气说:“你知道吗?你真的讲很烂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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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话没有再说。
有一种彼此最为熟悉的情绪,限定在黑夜、大汗淋漓和骨血交融。
中式床榻长宽足够,柔软欠佳。
他单手控着她的盈盈细腰,掌心抵着郁理前额,她长发散了,凌乱地散在纤细漂亮的蝴蝶骨。
那双筋骨分明的手指,从雪白修长的后颈,沿着脊椎骨往下敲,最终停到了浅浅腰窝。
她双手攀在墙面,乌浓眼睫上下交错,入被捏住的薄薄蝶翼,透着惊心动魄的脆弱和艳美。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分为二,一半被高高地抛上云霄,一半又重重地跌落。
他从身后掰正的她的脸,睫尖雾蒙蒙地潮湿,她闷出轻声,说了句什么,周敬航没听清。
不重要了。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双目交接时,周敬航终于可以确认,她不再是午夜梦回时冷冰冰的虚幻梦境。
周敬航偏头吻过来。从她汗湿的额心、眼睛、鼻尖到唇沿,衔咬她嘴唇,气息深浅不一。
古色古香的中式厢房,茶桌点着香味幽远绵长的倒流香,墙角一盏落地灯,投落一线朦胧灯火,她仰着纤长脖颈,掀了掀眸,朝那光亮看了一眼。
他温柔地啄吻锁骨位置,她的手摸到他后颈剃得很短的鬓发,刺手,从不温柔。
空气盈绕微妙难辨的痴缠热烈,清冷檀香掩盖某种难以言明的气味。
他在某个紧要关头恶劣地停下动作,低声问她: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你爱我吧。
她被不上不下地吊着,只剩半口气留在人间。剧烈起伏的呼吸短促停了一瞬,她主动迎上自己,更深、更深地与他契合。
灵与肉,魂与身。
纱帘乱了,柔软长发铺在身后,吻痕和咬痕密布的身体白得透明诱人。
郁理浑身脱力,她使唤周敬航去倒水,回来时顺便给自己拿烟。
她点起一支,烟雾缭绕中,双眼失神放空,整个人都很呆。
周敬航好笑地喂了她半杯水,温热鼻息贴着她清瘦耳骨。郁理一直爱惜自己身体,不穿耳洞,不做纹身。
“我感觉,”她艰难地咽了一口,气若游丝地说:“你们中国的佛祖已经彻底、永远地对我关上大门。”
他张开手掌,垫着她指间,她食指抵着烟身,轻巧地落下一截灰烬。他合拢掌心,握住。
“心诚则灵,宝贝。”他说话是低沉气音,沾染余韵之后的浊气,郁理听不得一点,擡腿就踹他。
周敬航没有所谓的事后时间,如果她能接受,他完全可以all day,但是某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过于娇气娇嫩娇贵,他不想后半夜把人折腾到昏死过去。
抽完一支烟,又被精力旺盛的男人抱到浴室,险些擦枪走火,好在中途她力竭地睡了过去,周敬航好气又好笑,替她刷牙漱口,苦薄荷的漱口水过了两遍,直到唇齿干干净净,再闻不见尼古丁。
她睡着了,孩子似地蜷缩自己。
周敬航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圣诞夜晚上,他小气到只肯出借一个沙发,后来她的回礼是一整面浴室镜的口红。
她写:call back。
他当时没有听她的话,所以后来,他心甘情愿地变成了她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