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汤鸡(2/2)
重重的一声水花,牛顿流下两行清透眼泪。
生生摔入花岗岩底部的滋味绝不好受,与之更糟的事她用来稳定身形的手掌硌压着底部古今中外的许愿硬币。
郁理冻得上下齿关打颤,她神情麻木地想,贝尔维德宫的20分硬币,收藏价值应该远远大于许愿价值吧。
但被她压在身下的年轻男人心情不会比她好到哪去,光是想到这一点,郁理奇妙地觉得不难忍受。
她眨了眨眼,试图背手揩拭眼尾喷溅的浅灰色水珠,但手掌支撑在他腰腹位置,稍微往下半寸,便是某个难以言说的危险部位。
白色衬衫湿了水后愈发服帖,他腰线很窄,双肩背脊微弓,固定两人的手肘绷出嶙峋青筋。很性感,但正如他们眼中对彼此的互看两厌,谁也不会放下成见欣赏对方。
沉默足有半个世纪。
年轻男人的目光沉冷,如冬夜凝结厚重坚冰的湖面,但眼中却泛着微妙潮湿。
他说话,声线跟着低哑,似一种难言的窘迫:“......还不起来?”
说完,铺天盖的密匝雨线残酷地打在他们身上,透明雨水沿着她锋利锁骨淌进雪光纯白的曼妙山谷,她手指在他骤然紧绷的腰腹不紧不慢地转两圈,掌心下压借力,起身的姿态非常利落好看。
湿了水又淋了雨的外套贴着肌肤,如一条不停蠕动的爬虫,她干脆脱下外套,搭在臂弯中。小吊带裹住完美弧度,她支着两条长腿,眼神睥睨,冷艳乖戾。
她平静地说:“我叫郁理,我,记住你了。”
周敬航跟着站起身,他比她湿得更加厉害,黑色衬衫领口散乱,手表球鞋无一幸免,又遭天降暴雨,乌乌泱泱地袭击。
两人犹如三流偶像剧烂俗剧情的男女主角,空有美貌缺少脑子,下大雨还要张着嘴巴歇斯底里地辩驳我爱你你爱她他爱她,直接看呆撑伞回寝的一干学生。
水线蜿蜒的手指点点自己侧额,他明明没什么表情,郁理却能精准无误地解读出脑子有病的意思。
他把她当做国外交换的留学生,极轻极低的嗤嘲一声,形状好看的指端勾过领口,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套住他脖颈,呼吸愈发困难。
“先学好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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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窈在科院咖啡馆里接到郁理,骇了好大一跳。
她浑身湿透,长头发用一支便利店买的便宜签字笔挽在后脑。等待时面对全幅玻璃而坐,长腿优雅交叠,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
相当舒适从容自然,不因为冰冷黏腻的雨水而露出异样,她低头看手机,面前搁一杯现磨黑咖。
搭讪的学生从她进店到落座没有一分钟停歇,有请客有埋单有搭讪还有赠送外套,郁理扬起几乎没有妆容修饰的面容,用德文说很抱歉自己听不懂。
宋思窈摸摸她如坠冰窟的手指,再背手去探她的脸颊,后者轻盈地避开。
“你怎么回事?”
郁理慢悠悠地“唔”了声,摊开手给宋思窈,珠光白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古铜色圆形物体。
正是奥地利的20分硬币。
“问个人,zhou......hang?应该是这个发音。”
“周敬航?”宋思窈吃惊,目光从硬币重新挪回郁理脸上。
湿身、心情差、事后算账的口吻——
难道?!
郁理没工夫理解宋思窈的天人交战,她浅饮咖啡,温热液体顺着喉管流入四肢百骸,冻过劲儿的血液似乎到这一刻才开始有序回暖。
“我和他一起,摔进你们科院,喷泉池。”
旖旎思想拐了个大弯,宋思窈愕然道:“你两不认识怎么一起摔了?意外还是怎么回事?”
“不算意外。”
郁理垂眸,咖啡醇郁色泽无法让她品鉴自己这一刻的表情,但鼻尖或许通红,她很久没有肆意妄为地淋过一场雨,“我故意的,他也是。”
想起那男人千钧一发之际也要拖她下水的举动,郁理重重放下咖啡,唇边撇出冷笑。
“他说话很难听,有意思。”
宋思窈试图理解郁理口中的说话难听应该不是指周敬航酥到腿软的低音炮,但后面这句,有意思?
“我想认识他。”郁理平平地告诉她。
宋思窈立刻说:“可以。但他这人相当难搞,科院曾有两大镇校之宝,都姓周,上一位被年轻貌美的艺术客座教授骗走了,这一位呢,大学几年无数少女少男折戟沉沙,是咱们科院的冰山雪莲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郁理听不懂最后一句,她反问我不懂你可以用更加简单明了的意思解释?
是他这人很难搞吗?而且我不觉得冰山雪莲可以形容他,他根本是花芯黑到根茎的黑莲花。
宋思窈盯着她眼睛,循循善诱地点头:“没错,他很难搞,但以你的姿色应该无往不利。你以前交往的都是欧美白男吧,要不要考虑换个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