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魂殒(2/2)
不好!
突生惊恐,转身又出,正见院中围观叹息的众妇背后是那人鬼鬼祟祟抱婴而逃的身影,眼瞅已要出得院门去。
“小梅!”管临一声冲破哑嗓破音吼出。
那身影闻之一抖,怀中婴儿跌落在地。
“哎呦!”满院婆妇吓喊出声。
管临疯也似的跑上,惊恐急奔到前,耳听得哭声未绝,眼见襁褓跌散开,婴儿光腿挣扎蹬踏向空中——幸而落处积雪松厚!
小梅一时也傻眼,钉在原地跟看是死是活,眼见管临自将婴儿从冰冷雪地上重裹抱起,才反应过来,惊惶拔腿欲去,却被管临手快一把扼住臂腕,才前见泪挂三尺的肿眼,此刻突燃火光冲天——
“谁派你来追害二姐与孩子?!”
小梅抖如筛糠,牙齿打着战,“没……没有,容姐姐喊我去找找……找……”
管临一手紧抱婴儿,一手扣着小梅手腕拽向院内,“回与法容说!”
法容被屋外惊动,不知何时已踱出,红着眼呆望院中状况,心中蓦然惊觉前因后果,突癫狂冲向小梅,劈头盖脸巴掌挥去,“居然是你!木如和我这些年待你如亲姐妹,你帮着恶人害她!”
小梅缩脖举着一边手抵挡乱拳,吓得涕泪横流,喃喃辩解道:“没,我没有……是才前那些人说,如姐姐被仇人追杀,他能帮保如姐姐和孩子平安……”
“你分不分是非?”法容怒道,“那帮人来找我时我是怎么说的?你居然听信那些个鬼话?是你!你告密木如在倪家,把倪师姐都害了!你当着木如尸骨未寒,怎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容姐姐……”小梅被乱手打得嘶叫着瘫跪下去,“姐夫被他们威胁找了麻烦……你也为自己着想些,如姐姐今已去了,你护这孩子在身边,还不也早晚被他们逮去……”
法容停手,不可思议看着这个多年来朝夕相处的丫头:“你竟还是为我想?你我三人亲如姐妹,你如今要拿木如亲生骨肉去送与恶人残害,竟说是为保我?!”
“我对不住如姐姐……可是……”
管临惊望着眼前二人哭嚎对质,手中将晚儿紧紧抱牢,一旁王嫂好心来查看婴孩状况,吓得管临如惊弓之鸟,本能一躲。
“小心孩子冻到了,”王嫂提醒道,“快抱进来查查伤了没有。”
管临低头见晚儿停了啼哭,顿生焦急,忙随着王嫂踏进北屋。
此屋算是接生苑正堂,炉火暖旺,除去跟出看热闹的,还几个婆子奶娘丫鬟正各忙各的,王嫂接过晚儿打开襁褓上上下下仔细摸看一番,结论并未摔伤,只觉:“怕是饿了,我抱去喊奶娘喂下吧。”
抱着孩子就往内屋去,管临急步跟上,王嫂掀帘前感到背后脚步一愣,转头道:“官人在此等会?屋内喂奶去。”
管临擡手握住襁褓一角,却是如何不肯放去了——董季娥毒狠与爪牙众多竟可怖至此!连小梅都能诱骗收买,生生欲置二姐与孩子于死地!他业已酿下大错害死二姐,绝不能再掉以轻心害了二姐遗孤,想及至此,再不敢离开晚儿一步。
王嫂觉得莫名其妙,与管临一时僵持在帘前。
此时从院中回屋一人,是个叫玉子的奶娘,才前她跟看了半天热闹,比王嫂脑筋清楚,从几人争执呼喊中猜得些大概,一进门见此状有几分了然,走来看了看两人各扯着一边的婴儿,经验颇丰道:“幺娃乖得很,喂他两口就更精神喽。王嫂,你没见这小官人放心不下?你且让他进来,我背朝他喂,让他安心守着,出半点差错只算我的。”
听玉子此说,王嫂自然也不多管了,管临反而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却也不让步,顽强跟着玉子进到内间。屋内并无杂人,未待对方背身,管临自先转过身去,玉子一笑,转身掀衣喂了起来。
新婴饭量不大,没多久晚儿已安然交回管临手上。管临抱着回到外堂正见法容,一晚上哀哭厮打闹得已不成人样的法容走上看了看吃饱喝足的晚儿,擡头交待:“小梅被我打跑了,此地怕不安全,你先带着孩子躲去吧,日后再联络。”
管临怎能不惦记邻屋:“二姐丧事……”
“交给我,”法容眨了下哭干的双眼,平静道,“其实木如自己早已筹备妥当,棺柩买好,坟地选定,我只样样依着她办就是了。”说到此处,到底还是忍不住再次染湿眼眶,“木如多年积蓄亦已交倪师姐代晚儿保管,不知师姐这一遭……能不能安然归来?”
管临听她讲二姐自备后事心痛一别眼,又想到方才小梅所言,担忧问道:“姐夫也遭威胁迫害?现下怎样了?”
法容无畏摇摇头:“没事,你且带着孩子去,我这边自然无事,不信谁到如今还敢来拦她下葬不成!我真想不通,木如菩萨似的一个好姑娘,善良勤慧,宽厚乐观,与她相处过的无一个不称赞其为人,那帮子人究竟为何要对一个纯良女子赶尽杀绝!是因她怀了孩子?那也是那负心郎才该被千刀万剐!”
管临心中愤懑此时此刻已丝毫不逊于法容,恨不得手刃子平。
“牢记你表姐嘱托,一定照顾好孩子,待来日平定下来再交还倪师姐。”法容最后嘱道,听外间敛丧人已被唤来,硬打起精神转身忙去。
管临抱着晚儿,回东屋向二姐最后道别。
昔日言笑鲜活在耳,究竟仍不信此去眠深,已彻底阴阳两隔。玉面香魂,永世诀别。突然想到从此晚儿就与他一样,一生再不得见,恐怕也根本记不起,亲娘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