痨公主(2/2)
“哦?”管临倒好奇,“为何由他负责此一项?”
“冬狩都是当日就要处置猎物战果,”同僚撇撇嘴,不掩语气鄙夷,“这杀猪掏羊收拾下水的事,谁比他屠家更擅长?”
论及娶亲,倒并非头遭。自从管临与肖子平合赁了新居,那不甚起眼的院舍就几乎被全炎京的行媒踏破门槛——一个是华茂春松探花郎,一个是芝兰玉树夺锦才,御前红人的气息总能在坊间微妙而飞速地散播开来,如何不令全京有闺阁待嫁之家闻风而动。
管临曾被此阵势震慑,只以年岁尚小、为时尚早理由相拒——明明弱冠前娶亲亦实为平常。
已过弱冠之年的肖子平更无从拒起,偏他也是兴致索然,行媒举的那些人家与八字,他看都不看一眼。
管临还只当他是功未成,业未定,谨待父母之命,暂无心于此。谁想若按屠万山这番道理,竟是心中早有盘算,直奔着高枝去?
一推及此,管临心中更生纠结:至今未将找到迟栏一事告知,为二姐安全考虑,只觉越少闲人知晓其下落越好。
可子平于此,究竟算不算“闲人”?
果不其然,过了三四日,正式通告下达,管临与肖子平皆被召往今季冬狩。
大炎开国以来,本有秋狝的传统,当年武帝盛世,北退胡匪于望兴关千里开外,划下百年来北境疆域之最,于关外建立迩戎围场,距炎京单程便要行上十数日,年年携百将同狩,声势浩大,震慑四海。
后一朝不如一朝,夷狄死灰复燃,节节推进,兴幽七州尽失,直至见午之乱,炎周天下已是尊严扫地,对胡人极尽卑躬退让,秋狝早不复当年耀武扬威本质及底气。
加上傀儡和宜帝又是个瞎子,狩猎无从搞起,名义上多少掩盖了无法再前往望兴关以北的尴尬。这秋狝一荒废,便是三十余年。
及至周琅返炎登基,才又起意恢复围猎传统。却只择地在京西几十里外丛林荒地,建了一个与迩戎相比堪称袖珍的围场,时节也刻意区别改为冬狩,其规模声势与当年炫武天下相比,只似皇室内部自娱自乐。
然而这一方向微转暗含的意义,难免遭全炎百姓非议:官方矛头由北转西,这明晃晃的,炎京到底是汉人还是胡人的朝廷?
卯时未到,冬夜深沉如漆,地上残雪却映着将逝的月色,不时闪出冷冷的贼光。
管临洗漱穿戴整齐出到院中,却见肖子平闲梳着马鬃,似已等待有一会儿了。
“你骑马先去便是,不用等我。”
不似世家子弟们各都自备专用的良驹,管临无马,已提前跟上头报备,到宫前集合领官马出行,临时对付几天罢了。子平的马是何时买的?他都不知。
肖子平表示不急:“我牵马与你步行去。”
也罢,黑灯瞎火,两人同行总归好。管临跟在肖子平和马后头,出院落来到街巷上。借着两旁各家宅门外的灯笼,才仔细看清肖子平自上至下整装一新:内里一身玄色骑服,外罩墨绒镶金线轻裘,颜色倒是低调持重,但细节之合体,质地之华贵,一看就似用心考量过。
再反观自己,不过穿着平日的絮棉长袄,二姐给的狐貍皮大氅似该当此场合,却既是不舍,更懒得为此一扮。
一想到二姐,再看看眼前的子平,管临心中微感异样,直不愿相信所谓竞当驸马之说。
肖子平不知想起什么,突转过头来,却见管临正神情复杂紧盯着他,微一蹙眉:“怎么?”
管临看向别处:“无事。”
肖子平扫眼一个打量,问道:“今日佩你那不离身的剑倒是正当,怎么没带?”
管临无从跟他细说此间心思,简答道:“不想带。”
肖子平竟却含讽目光中透出一点满意:“算你还知道轻重。”
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对味,管临又想起他曾在圣前大眼不眨,生怕连累,说从未在琴州见过竹西君,当时听到心中那种杂糅着惊讶、不解,外加一丝失望与陌生的情绪,重又绰绰浮了上来。
“若是迟二小姐今突立于面前,你也只当装不认识,掩面而过吧?”
肖子平脸色震了震,脚步放缓。
管临无意等他作答,一个擦肩大步迈到了前头。
肖子平受着这份没来由的气鼓鼓,一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