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2/2)
不过一转念,苗烟发现现在正是寒暑假期间,两个小孩寄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可能都不会太安静了。
她嫌吵,干脆穿了外套,打算下楼透透气。
结果刚一下楼,进院子,两个小孩的吵闹声就停下来了。有点突兀,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苗烟奇怪,往那边一看,见两个小孩有点脸红,看她看直了眼。
朱子星有点紧张,小声对妹妹说:“除了寻宁阿姨以外,我又看到了一个仙女。”
朱圆提早进入中二期,摇摇头,笃定地说:“不,寻宁阿姨是好看的仙女,我们眼前这个美女恶魔!”
苗烟身体曲线起伏错落,腿长腰细,像盛放期的红玫瑰。
也不怪朱圆觉得她是美女恶魔,毕竟气质不是仙气飘飘,不像章寻宁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反而还有点恃靓行凶。
她们两个一个张扬,一个清冷,是截然相反的气质。
只回头看了一眼,苗烟又把手插进牛仔外衣的兜里,往外面走。
小孩子们一看美女恶魔马上要走了,心急如焚,朱圆噔噔噔就往苗烟身后跑,朱子星则有点腼腆,慢半拍才追上去。
正拉开大门,苗烟感觉自己的裙角被人拽住了。一低头,朱圆抱着个球,有点害羞地盯着她,追上来的时候是挺勇敢,一对视上美女恶魔的眼睛又怯生生的:
“姐姐……你是谁呀?我从没在这里见过你。”
保姆紧随其后,生怕小孩给人添了麻烦。她认得苗烟,哄着小孩们说:“这位是寻宁阿姨的家人,你们要叫她苗姐姐。”
小孩子们乖乖地叫了。
朱圆脸红红的,举起球:“姐姐,我可以邀请你玩这个吗?我哥哥呆呆的,总是输给我,看着就没有姐姐聪明,我想和姐姐一起玩。”
朱子星被妹妹出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跟着点头,又马上摇头。
打小苗烟就是孩子堆里的孩子王,成年后她变得不喜欢小孩,小孩们却都特别喜欢她,爱缠着她玩。
美女恶魔在哪里都很受欢迎,只要章寻宁把她往外推。
虽说不喜欢小孩子,倒也没那么讨厌。尤其是他们俩都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拒绝后让小孩受挫,好像也不太好。
而且要是他们伤心到掉眼泪,章寻宁肯定会把让她搬出去这件事更早的提上日程。
于是苗烟答应下来。
保姆又感激又歉意地看着她,说句麻烦了。苗烟摇摇头,反正画了一天稿,就当运动一下。
一陪小孩子玩起来,孩子们就越对苗烟崇拜和着迷。
无他,只因苗烟从小就是孩子王,什么踢球啦、弹弓啦、卡牌啦都玩得特别好,在小孩子眼里简直就是精通十八班武艺,羡慕得不得了。
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两个小孩气喘吁吁地坐在苗烟身边,见苗烟呼吸依然平稳,更崇拜她了。
苗烟喝了口水,往客厅的落地窗看,章寻宁坐在沙发上看书,很宁静的模样。自己耳边是小孩子们的夸赞,他们虽然只有两张嘴,却叽叽喳喳到说出了七嘴八舌的架势:
“苗姐姐好厉害!我长大了也想变成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就是!要是我能一辈子都住在寻宁阿姨家里就好了,这样每天都能见到苗姐姐,好幸福!”
“是啊是啊……”
听到这么天真的话,苗烟有点想笑,随口说了句:“就算你们一辈子住在这里也不可能每天见到我,我马上要搬走了。”
还在叽叽喳喳地小孩们一下子静下来。
朱圆可怜巴巴:“为什么要搬走啊?”
朱子星也问。
苗烟又往客厅看了一眼,章寻宁面目平淡,静读一本书,丝毫不被方才院子里的吵闹所影响,真耐得住性子,还得多向她学习。
“你们的寻宁阿姨要我搬出去住,我只好搬走啰。”
俩小孩泪汪汪:“能不能不走?”
见这副样子,苗烟本想笑,却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她勾唇,让那俩小孩离自己近一点,他们立马挪动屁股坐过来,竖个耳朵听。
“我也不想搬走啊,毕竟你们两个这么乖,这么听话,姐姐还想天天陪你们玩呢。”苗烟一副很可惜的样子,“要不然,你们去和寻宁阿姨说不想让我搬走怎么样?”
前一句话已充分勾起了小孩们的想象力,畅想着每天和美女姐姐玩该有多幸福。一听到后一句,立马忙不叠点头。
朱圆说:“姐姐你放心,寻宁阿姨人很好的,以前我们来这里玩的时候她总买礼物给我们,就算她要你搬走,肯定也没那么狠心的,只要我们去求情一下,一定可以让你留下来的!”
苗烟作出“辛苦你们了,你们真是太能干了”的样子,拿捏了小孩的虚荣心和表现欲,兄妹两个更是觉得必须要帮这个忙。
临要去见章寻宁的时候,苗烟还说:“这个阿姨不够喜欢姐姐,所以才让姐姐搬出去的,你们让她多喜欢姐姐一点,这样姐姐就一直住在这里了,好不好?”
兄妹俩一脸“包在我身上了”,酝酿一下情绪,一前一后往客厅里小跑过去。
哄走了这两兄妹,苗烟悠哉悠哉喝着水,看向沙发上的章寻宁。
穿一身素雅的旗袍,只低低挽了个发,垂眼读书,眉目安宁,全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章寻宁会反将一军,她也会。
这样来看,倒也不一定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苗烟想,说不定自己还得感谢这俩助攻呢。
第一时间,章姿想着要怎么跳过这件事,赶紧岔开。
但是想了半天,不仅没成功想出什么太好的新话题,反而催婚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再看苗烟,似乎也没有明显的抵触。
反而是笑眯眯的,看不出生气的意思。
章姿想,难道自己想多了?
而与此同时,桌下正发生着其他人都没注意到的事情。
章寻宁就坐在对面,苗烟今天穿尖头高跟鞋,一面应付其他人,一面用鞋尖去撩拨章寻宁。
微微划过章寻宁的脚踝,一下一下的,存了心要捉弄章寻宁。
大家似乎介绍上瘾了,不少人纷纷说自己有认识条件很好的人,可以试着谈一谈,说不定就成了。
有人举着手机给她看:“这个怎么样?在读博士,家里条件挺好的,性格不错,人长得也帅……”
苗烟凑过去看,嘴里说着看似认真实则搪塞的话,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在桌子底下对章寻宁作祟。
只蹭蹭她的脚踝已经不能满足了,苗烟鞋尖往上,缓慢而小幅度地蹭着章寻宁的小腿,间或用鞋尖勾一下,如果不是在场那么多人,这基本上应该算是没安好心的勾引了。
痒,很痒。
章寻宁脊背一阵战栗,又不能够表现,只能垂眼看盘里牛排,用刀叉切割,分散桌下传来的异样感。
“这个看着还好吧,学历我挺满意,其他的话……”
苗烟语调拉长,睨一眼章寻宁,吊着她胃口,那条长腿依然不安分。章寻宁穿古法旗袍,两侧有开缝,苗烟愈发得寸进尺,顺着那里往上轻慢地摩挲着。
一面和人物色相亲对象,一面又和她在桌子底下打暧昧官司。
真是让人忍无可忍的一心二用。
章寻宁防她太过火,到时不好收场,也因心中难以忍受,在苗烟进一步往上之前,微微擡起腿,用了点力道,把她作祟的那双腿压下去。
苗烟自然感觉得到,所以笑意更甚,下一句说:“其他的话,我好像没什么兴趣。”
又转过头,朝着章寻宁笑一笑:“你觉得呢?”
她的腿被压下去了还不懂得收敛,再次蠢蠢欲动,又是用鞋尖撩拨章寻宁。
那难言的痒意从小腿传到心底,让章寻宁拧起眉,忍着,说了句:“你自己看就行。”
“喔——”苗烟又回去接着看,和那群人聊得仿佛还挺愉快,一句接一句,笑靥如花。
而所有的碰撞与摩擦,都藏在暗处隐秘地进行着。
三番五次地蓄意撩拨,饶是章寻宁再不想应承她的意图,也受不住她这样不按寻常出牌的野路子,实在很漫长而折磨。
苗烟的意思摆明了就是,你不帮我解围,我就继续搞下去。
那边的人们接着轮番介绍了几个,章寻宁最终还是说话了,开口之前,轻轻吸了一口气:“行了,她自己愿意找,就自己找了,没找就是也不需要人来介绍。”
苗烟到底还是别人家的孩子,人家的长辈都开口了,自己这个做外人的,根本没道理再继续掺和,遂慢慢停止了这个话题。
没人在意的地方,章姿松了口气。
果然还得是一家人才亲,才知道怎么帮对方解围。
她们俩感情真好。
酒过三巡,章寻宁也没怎么讲过话。
这群人素来知道章寻宁话少,只是今天实在少得不寻常,几乎是除了替苗烟说话那一次就没再说过了。
有人问起,章寻宁简单说了句有点不舒服,章姿立马好好关心了几句。
收了刀叉,章寻宁顺势站起来,往下说:“我出去透一口气,等会儿再回来。”
大家都说没关系的。
苗烟吃了几口,找了个由头:“不知道小姨哪里难受,我过去看看,等会儿再回来。”
大家也说去吧去吧。
露台上,章寻宁坐在角落的藤椅里。
略有烦躁的抽着烟,擡眼又见罪魁祸首也跟着过来了。
垂眼,稍稍用力吸了一口。
苗烟怎么可能不知道章寻宁是哪里难受,她太知道了,但就是使坏心,装不知道:“怎么了?胸闷吗?”
章寻宁与她对视,目光有点冷。
本以为替她解围后就该有所收敛,未曾想反而是变本加厉的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摩挲,根本制止不住她蓄意的勾引。
被那冷冷目光一瞪,苗烟破功,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蹲下身,将温热手掌覆盖在章寻宁小腿外侧,轻轻按摩。章寻宁指间夹烟,涂指甲油的手指在夜里格外好看。
素来寡淡的人吹着晚风抽烟,莫名的让人觉得性感。
章寻宁想动,被她按住了。
她比了个嘘在唇边。
“不是难受吗,帮你止痒呢,躲什么?你挣扎幅度太大的话,等下把人引过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哦。”
苗烟微笑,算是在威胁她。
章寻宁坐着,苗烟蹲在她身前,她当然可以自上而下地俯视苗烟。眉目间那一股疏离的温婉掺着点寒意,莫名锋利起来。
吸一口烟,她低头,口中吐出长长一道烟雾,轻柔喷在苗烟面庞上。
不呛人,很薄,但是有点痒。
这个小孩一次又一次打乱自己的生活,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底线,可是为什么戒不掉呢?
为什么根本就舍不下?
苗烟知道章寻宁有点生气了,这会儿没再耍滑头。如果就这样看她的话,好像还挺老实本分的。
——老实本分,但是会勾引人。
或许出来时间有点久了,章姿她们大约也有点担心,因此派了朱圆往这边跑,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朱圆到露台的时候,苗烟已经站了起来,两人之间看不出破绽和端倪。只是肉眼可见章寻宁面色发冷,不像很高兴的样子。
朱圆先把章姿的话传递过来:“那个,妈妈说,如果寻宁阿姨实在难受的话,可以先回家的,聚会不要紧的。”
章寻宁也慢慢站起来,碾灭了香烟,说没事,可以回去了。
虽然说着没事,但章寻宁的低气压很明显。路上,朱圆牵着章寻宁的手,小脑袋瓜飞速运转:苗烟姐姐说寻宁阿姨要把她赶出去住,现在又在无人的角落对苗烟姐姐冷脸……
等一下!难道!
朱圆看过的各种霸凌剧突然在心头浮现,什么漆黑的小角落里打人啦,在别人看不见地方骂人啦,还是有点恐怖的。
虽然可能不至于那么严重,但朱圆还是捏了捏章寻宁的掌心。
章寻宁低头,却听朱圆小小声说:“寻宁阿姨,那个……我没有怀疑你啊,只是提醒一下,你不要欺负苗烟姐姐,她人很好的。”
静了半晌,走在后面的苗烟才听见章寻宁有点僵硬的吐出一个“嗯”字。
苗烟有点想笑。
她很爱看章寻宁吃了哑巴亏又说不出话的样子。
第一件讲起的,是章寻宁大学时需要苗母资助的事情。
比起那个不成器的大哥,章寻宁成绩优异,说是从小到大永远都是第一名也不为过,这种成长经历使其话少、懒于和人交谈,似乎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成绩带来的光环,也差点被章家人所夺走。
章家父母片面且刻薄的认为,章寻宁作为一个女孩不该出青山市读大学,更该在本地读一个差不多的学校,毕业后嫁人联姻,为这个家贡献最后的价值。
但是章寻宁从很早就懂得这个家是靠不住的,从她出生的那一刻,父母因她性别而给予她的不是欢迎的那一刻,她就必须只能靠自己。
而读一所顶尖大学,不随波逐流、任人宰割地留在青山市,就是途径之一。
父母为了控制她选择断掉她的所有生活费,章寻宁却并未因此止步,她选择在假期外出打工攒钱,苗母是了解她的家庭的,作为她的语文老师,苗母一向非常惋惜且赞赏她的志向,主动提出帮她在那边找好房子等等,顺便资助一部分饭费。
这是章寻宁变为心性稳如磐石的大人之前,最至关重要的一次历程。
苗父讲的第二件事,是章寻宁的祖母。
因苗母扼腕叹息章寻宁的境遇,所以了解得更多些,偶尔会向苗父骂一骂章寻宁的家人。
章寻宁去外地读大学最大的一件担忧,就是她祖母的事情。看起来章寻宁为人性格淡漠,但实际上她是最记得住恩情与感情的人。
出生在这种抱有偏见的家庭,祖母是唯一曾关照过她的人。
尽管这种关照在苗母看来也微不足道。
章寻宁家人极度偏心哥哥,只要是有什么东西,一定都会全部给哥哥,留给章寻宁的,是什么也没有。
祖母偶尔会在他们之间进行一些调剂,例如看望他们时也为章寻宁带一两个礼物。
不过在章寻宁眼里来自祖母最大的恩情,是某种程度上的救命之恩。
家人不重视章寻宁,她很小的时候曾在冬天得过一次感冒,一开始不算很严重,但迟迟没有人送她去医院,药也是没有的,大人们只说“普通感冒而已,挺挺就过去啦”,没人为她上心。
这感冒一拖就是好久,迟迟不好,到最后拖到极为严重的地步,还是祖母过来探望哥哥时,额外的发现了章寻宁的病情。
那时章寻宁烧的都糊涂了,情况很危急,倘若不是祖母送她去医院,章寻宁在成为大人以前能不能挺过那个属于童年的寒冬,或许都是一个未知数。
她后来体弱,也许跟这个有关。
而祖母也是唯一一个表达了支持她去外地上学的言语的人,尽管祖母并未施以援手。
章寻宁以前和现在取得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沉默而不屈的行动力。
苗父讲完这些,碗也刷完了:“好了,你洗洗手去客厅看电视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擦干了手掌,苗烟慢慢坐到沙发上。
她坐的位置是章寻宁方才坐过的。
怎么说呢,听到这些事情,苗烟其实并不意外,因为她也从风言风语里得知章家人有多令人憎恶,但她没想过居然比她想的还要恶心。
一对向自己的亲生孩子抱有恶意的父母、一个吸食妹妹的血长大的哥哥……
这对在即便是在低谷也互相鼓励支撑亲人的家庭长大来说的苗烟,几乎是无法理解的事情。她不懂这世上为什么有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也就是在今天晚上,苗烟突发地想到——
章寻宁以自己清瘦的脊背撑起了属于自己的全部生活,是从没有人理解与陪伴的,一路只有自己沉默的走过来。
性格很大程度是被童年所决定着的。
是不是因为从出生就未感受过被人坚定的拥护和支持着,即便倾诉也无人帮忙、甚至就连倾诉都无处可讲,才使她只能缄口不言?
所以章寻宁才会直到现在都是……遇到事情只会自己去想,从不和她去说?
这个习惯不应该是她的小姨会有的。
如果能改掉,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苗烟一早就和章寻宁说今天就要找师傅来换一个,章寻宁也没有说什么。苗烟之所以行动这么迅速,就是避免章寻宁比自己先一步把东西挪走了,到时死无对证。
下午的时候,来帮忙拆抽屉的师傅就到了章宅。
这个时间章寻宁正好在公司上班,听说今天要拆抽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在晚间撞上了酒局,抽不开身回家。
如苗烟所想,装修师傅一阵敲敲打打后,确定了床下其实根本没有抽屉,外表看着好像有拉环,但那只是障眼法而已。
床下是空的,可能会放置些什么东西。
拆抽屉其实并不费多大的脑筋,但装修师傅还是一直嘀嘀咕咕:“拐这样的弯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可真让人费解,省点力气不好吗。”
苗烟笑笑,表面上说着让师傅先拆,其实心里也像装修师傅一样的想法。
章寻宁肚子里多的是弯弯绕绕,也幸好她是个机关算尽的类型。
还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忙活了一阵子,外面的挡板完整的拆掉了,装修师傅看着自己拿来等待组装的抽屉,又看看苗烟:“装吗?”
苗烟弯身去看床底,本来好整以暇的她忽然愣了。半晌,她才把床下的东西拖出来,为装修师傅让路。
另一边对于章寻宁来说,几乎是一转眼到了晚上。
说实在话,她并不喜欢应酬和酒局。因此应付着喝了些酒,见时间差不多够晚,便先行离开了那边。
等她回到家中时,已是万籁俱寂。
回卧室前,她擡眸看了一眼隔壁,苗烟房间的门扇下没有透出任何光亮,倒是比往常睡得早。
这样想着,章寻宁开卧室门的动作不禁变得更轻,恐惊扰苗烟难得的早睡。
未曾料到一开灯,本该睡在隔壁的苗烟此刻正侧躺在她床上。
她支着头,一派等得无聊困倦的模样。
“喝得开心吗?回来得真晚,我都要睡着了。”她笑笑,目光盯向章寻宁,端的是欲说还休。
气氛难得这样暧昧。
先前总是点到为止,今晚的竟是苗烟主动找过来。
章寻宁一时摸不准苗烟的想法,边走路边摘耳环,绕着床走到另一边的梳妆台:“还行……”
话语未尽,身后有水蛇缠上来一般的触感。
女人胳膊修长柔软,准确摸到领口第一颗盘扣。
然后手指一搭,解开。
再往下。
章寻宁解首饰的动作顿住。
也就是这么一顿的间隙,这样细小的松懈,苗烟将她揽到床上,双双跌陷进床铺的柔软。只是软被之下,多了几分比平时更奇怪的触感。
苗烟主动去寻她的唇,咬磨蹭含。
鬓发渐渐乱了,呼吸也急促起开,彼此略有些胡乱的拥住对方。
意到浓时,动作难免大起来,床铺下掩藏的东西再也盖不住。
章寻宁身体微僵。
她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幅画上面。
一幅……自己从许久许久以前就极力避而不谈的画作。
苗烟凑到她耳边,厮磨着问:“还记得它吗?在你床下放了好多年吧?”
“怕落灰所以那么仔细的包裹着,也不敢拿出来看一看吗?”
她微直起身,低头看章寻宁。
然后继续问:“知道我下午要拆抽屉,你是不是很紧张?”
章寻宁没动,只是略有些出神的看天花板。
很缓慢的,她开口:“不……没有很紧张。我只是有一些,有一些不知道要怎么做出反应。”
很多话压抑了那么多年,章寻宁在这一刻才开始有些陌生而生涩的找回来、说出口。
“你昨天问我的时候,我就想要毫无保留的答复给你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五年来,我一直过得很欲盖弥彰。就像我劝说自己不要去看你拍卖的画作,可我还是没忍住要去看,看完又无法控制的想把它买回来。我……有些害怕,所以只好把它们放在床下。”
“但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你对我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毕竟五年前你离开就没有再回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彻底忘了、走出去了。”
“可是我没有,我还是舍不下。”
苗烟静静听她说。
其实早在自己亲眼看见床下的东西时,她就已经诞生出一种和预期不一样的情感。不止是最初的那一幅,还有其他的画作,都由章寻宁之手包裹严密,放在床底之下。
每天她都会枕着这些画入眠,也许还会失眠。
那些揶揄的心情,忽然都消失不见了。
黑暗、狭小的床底,困住的会不会不仅仅是那些画,会不会章寻宁也一同被困在
章寻宁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劝说我放下,劝说我这一切可以用时间盖过去,但这始终没有成功。”
“很抱歉……”她垂着眼,这样讲。
“要是我再早一点意识到……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回应她的是苗烟细细密密的吻。
而她也同样难以自禁的回应苗烟,愧疚或许更多。她愧疚自己作为长辈却总是无法做出及时正确的抉择。
这是章寻宁第一次剖白心迹,苗烟认真的听完,再与她十指相扣。
她告诉她都过去了,尽情享受眼前的一切就好了。
吻从唇一路延伸到脖颈,那十指不论怎样都紧紧扣着。以前的一切确实都过去了,她的梦中情人、第一幅拍卖画作的灵感源泉,此刻散乱着头发躺在那幅画上。
画上的女人安静站在树下,千万朵白色玉兰如头纱盛开在她的头上。那只有背影的画面,总是有说不出的含蓄的哀婉之意。
然而今天,然而这个夜晚,画里的主人公仿佛从画中活过来一样,黑色发丝落在画上,无端与画连成一体,如真有洁白的头纱戴在她头上。人从画中走出来,而画又与人融合。
作画的人与看画的人,心愿都得以完成。
苗烟吻她的额头。
她在一浪又一浪起伏中,断断续续诉说着爱,诉说着无法舍下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