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2 章（2/2）

李太深觉儿媳的声音飘忽，如鬼如魅，身后阴风似乎透骨。她不自觉转头去看，见是一扇开着的窗户。风吹起窗帘，帘布一甩一甩。

她一阵头晕目眩，只晓得甩开儿媳紧抓着她的两只手，退开两步。

“那是……迷信，做不得数。我也没听过这样的话。”

陈星依收敛了神情，只幽幽道：“是吗？”

好在这时有护士来催，李太似乎得到解救，面色恢复如常。

“妈咪，你陪我进手术室好不好，我很害怕……”

“我？你要我陪你？”

李太面有难色。亲父母在，亲姊妹和丈夫也在，儿媳偏偏求她。外人看，还以为他们婆媳关系深笃，实际也就那样吧。

李太陪儿媳进手术室。

他们把陈星依扶上手术台，接下来，要打一针麻药，减轻患者的痛苦。

医师准备好了针剂，要过来扎针。

“等一下！”陈星依忽然拉住李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冷冷道：“这孩子生下来会怎么样呢？医师说尚有三成概率是健康婴儿。当今医学未必有百分百把握。妈咪，你真的不想让这婴儿出生吗？你恨他吗？”

李太只觉浑身震悚，那样幽冷的眼神，像极洞悉全貌。一番矜持，只是故作姿态。

李太似魔怔了一瞬，顺着她的话说：“有三成概率是健康婴儿……那不如生下来……”

“你确定？”陈星依咄咄逼人。

“再等一等，事情或许尚有转机。”李太答，终于深呼一口气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家的二少奶忽然对众人宣布：“不好意思，我不做这个手术了！”

她是那样笃定，翻身从手术台下来。虽身怀六甲，身段仍灵活。

她出去跟众人宣布这个决定。

整一个过场像儿戏，一堆戏中人。只有陈星依知道，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至于为什么扯着他人入戏，她要李二记住自己曾有过的苦痛。陈父陈母的参与，让戏码更逼真些。

事情要从那日她在陈家见到关正毅说起，经由关正毅引见，陈星依找到他伯父徐医师帮忙，她要重新检测胚胎基因，最好以匿名形式，悄悄进行。

术前她拿到结果，胎儿很健康，罹患基因疾病的风险很低。

她对李太，先前也只是怀疑，这种怀疑是连李二都不能讲的。人家“亲母子”，若无十足的证据，如何开口发难？

这一场戏做完，李太种种失态，已足以说明问题。至于找到明证，陈星依认为只要继续向下发掘，是迟早的事。

陈星依让众人先离开，房间里只剩婆媳二人。

李太面色颓败，失魂落魄。

“妈咪，我已经知道了。”

李太嚯地擡头，“什么？”

“公公已经告诉我了，你并非阿翰生母。”

那日她约李唯庸见面，亲自求证。其实李二生母她早已见过。在当年他与冯氏的婚礼上，那位着玫瑰紫套装，对老爷子颇有影响力的中年女士便是。

二十几年来，李二从未疑心李太不是他亲生母亲。可见李太这养母做得极好。但是终有一日，为着亲子的利益，李太选择薄待养子。

儿媳之聪敏，教老爷子惊诧不已。他对她和盘托出。

陈星依不自觉吸一口冷气，有种顿悟。

李太的神情此时颇为诡异。牵扯唇角，像是在笑，眼角又有极痛的悲伤：又哭又笑。

二十几年来，李唯庸的正妻忍辱负重，不但容忍他的诸多红颜知己，甚至帮他抚养“庶子”。

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非得有极端之忍耐力不可。

假戏真做几十年，有时她也会忘记李二不是她亲生子。

其实李二天性率真，爱玩爱撒娇，与李太相处十分亲爱融洽。相比之下，老大个性沉郁严肃，跟亲生母亲反而没有那么亲热。

但一个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血浓于水，自然更亲厚。另一个，他的存在时不时提醒她那段最彷徨无措的日子。

为李二的母亲，李唯庸曾一度动过离婚的念头。僵持日久，倒是第三者先放弃了。

祸胎从二十几年前便埋下！

“公公看重长孙，许诺赠送大额股份，大哥大嫂那边又没有动静，倒是我先有孕。你怕将来财产大半落在长孙头上，所以先下手为强，要除掉一个最无辜的小生命？”

为着私利，一个母亲要害另一个母亲的孩子！这是基于现有证据，陈星依的猜测。要动用最野蛮、最残酷的想象力，方可达成。

人性是不可高估的。

每次高估，都被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