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2/2)
当时被持有匕首的王铁柱逼迫,受制于人。其实想一想,一个失去手臂的羸弱男子,想要对抗一名健康的年轻女性并不容易。
等到从惊恐中镇定下来,陈星依审时度势,看清楚自己的处境:独臂男子想要把她从有栏杆的天台上推下去,并不容易,在他做这个动作时,警察或许早就开枪。真要杀人,用匕首割断人质的喉管或动脉,或许成功率会高很多。
然而,王铁柱跟她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让他下定决心痛下杀手,需要很强的刺激。要安抚他情绪,或许警方的谈判专家有此能耐,时间拖得越久,越有利于她这一边。
可是这一切都是陈星依脑海里想的,王铁柱在想什么呢?
他擡头看了看天,蓝天。小朵的白云,软绵绵地铺了好几排。多好的天气。几年前,中国西北的某个不知名小山坡上,他跟张小梅抱着滚过嫩绿的草茬,那天也有这样的云。
那时他一无所有,张小梅说他们家要一头牛做彩礼,他说好,要她再等等他。还说过阵子不仅给他们家一头牛,还要买大彩电、洗衣机和冰箱回来,热热闹闹地跟她过日子。
他是做好了先拿自己当一头牲口的打算,好好地卖力,挣一点血汗钱。他有的是力气,有的是青春,大干几年,什么都有了。
张小梅在他怀里娇.喘,对美好未来的过度想象让她很快达到高.潮。
后来——是那一天吧——或许是之后的某一天。他们在老地方幽会的时候,从草丛里窜出一条野狗,张小梅紧张地藏进王铁柱怀里。
却听到王铁柱叽叽咕咕地笑起来。原来那条野狗只有三条好腿,一条残腿被猎人放的兔夹子给夹断了。
“真可怜——”小梅说。
王铁柱说:“别怕,三条腿的野狗怕什么?过不了多久,它就会饿死的。”
野狗的确瘦骨嶙峋,一双眼睛悲哀地看着两人。没有发威的意思,倒像是乞求。
小梅把他们拿到山上吃剩的一小块馍馍丢给野狗,那野狗慢慢地低头,衔起剩馍走了。
王铁柱说:“那又何必。他来到这世界所受的苦眼看就要受完了。你又帮它延了几天。要是我有一天缺胳膊少腿了,比如死了算了……”
没等王铁柱说完,小梅就赶紧捂住他的嘴:“铁柱哥,别说这样的话,不吉利。”
王铁柱不想接下半块剩馍,也不想承受小梅悲悯的眼神。
故乡、情人,都找不回来了。
爬上天台,就是他给自己做的死局。那把匕首也是他买来了结自己的。他试过割伤手腕,划下一刀,殷红的血立刻流出来,他没有勇气继续划下去。
他需要一群人给他动力。
“对不起……”
王铁柱在陈星依身后说。警察一露面,他就赶紧把人质拽到自己身前。
这声“对不起”是说给谁听的?他的父母、未婚妻,还是人质?陈星依不清楚。
紧接着,她感到后背有一个大力道推过来,手脚都被绑着,重心不稳,陈星依重重摔在地上。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人质身上时,劫持者用他那条剩下的好手,撑住顶楼天台的围栏,一跃而下!
他的故事简短、悲怆,现在,是时候画下句点。
王铁柱只想让人知道他的屈辱和不甘,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陈星依回头看时,天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她只感到眼前一黑,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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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依醒来时,发现四周都是白,空气中是消毒水的味道。眼前似乎有好多人影,来来去去。
有人围上来,“陈小姐,你醒过来了?这里是医院。”
是孙秘书。
孙秘书热切地道:“郑生让我在这里守着你,他刚刚也在的,只是警方叫他去问话,公司里也有紧急的事情处理,所以先离开了。”
陈星依发现自己脑子里嗡嗡的,舌头似乎也不灵便。
孙秘书道:“请陈小姐见谅,媒体都涌到郑氏建筑,这是大事件,郑生不得不回去。”
“那个人……”
孙秘书自然知道陈星依指的是谁。她咬牙道:“那个疯子,你知道的,他最后倒是把你推开了,自己跳了下去。可惜可惜!警察在楼下放了充气垫,那疯子好死不死地掉在上面,听说只摔断几根肋骨,人倒是没死成。”
听她这样说,陈星依沉重的心似乎轻松许多。原来没有死。万幸!
“陈小姐,你一定恨死他了吧!你身上这些伤都是被那疯子弄的。枉费当时郑生看他没有地方去,让人收留他,没想到是一条冻僵了的毒蛇,一复苏,就冲着救命恩人恶狠狠地咬一口!”
陈星依低头查看身上的伤,手肘、膝盖、小腿,还有手掌上都有挫伤,还有淤青的印记,都是摔倒时磕碰的。已经上过药。
“大夫说你晕倒大概是因为惊吓过度,没什么大碍,需要静养几天。警察那边需要你去做笔录,他们说等你方便的时候去一趟警局,或者他们过来也行。”
孙秘书好精神,刚经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还能吧啦吧啦说这么一通,见陈星依不大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正说着,门外传来喧哗的声音。
“护士小姐,一位约瑟芬·陈小姐,在哪个病室?”
原来是李家翰终于找来。他打不通陈星依的电话,就跑到店里问尤鲁巴。尤鲁巴说陈星依去了郑氏建筑送样衣,一路寻根溯源地找过去,结果到了郑氏建筑,警察、记者、路人,黑压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李家翰问了好几个人,终于知道女友被歹徒劫持,所幸没有遇害,已经被送进医院。
李家翰进病房时,那可怜巴巴的人儿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病容憔悴。
“阿星阿星,你怎么样,快给我看看,伤到哪里?”
“我没事。”陈星依挤出一丝笑容来。似乎现在才终于有一点实感,刚刚的一切都像噩梦。
她手腕和手掌处有挫伤,李家翰看见无限唏嘘,捧着细细查看。
“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歹徒劫持的?”
“陈小姐现在需要静养。这位先生。”孙秘书不冷不热地放话。
李家翰这时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孙秘书。
“她是谁?”李家翰询问地看向女友。
“我是郑志明先生的秘书。姓孙。”孙秘书自己答话。
“姓郑的小子!他搞什么七七八八,把你也给卷进来,这件事没完,我一定找他算账!”
孙秘书大约第一次听别人叫她老板作“姓郑的小子”,大大地为主子不忿。她翻一个白眼,扭过头去。
陈星依道:“不关郑生的事。”至于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卷进来,也只能用“倒霉”来概括吧。
这时候一名白人医生进来,发现病人醒了,就问一些问题,又让护士量了血压和体温。
“陈小姐,你只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大碍,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浑身都是伤,怎么能现在就出院?”李二公子道,“大夫,你再帮她仔细检查检查!”
那白人大夫白了李家翰一眼,不耐地道:“她没有病,伤口已经做过处理,可以出院,这是我的判断。这位先生,如果你不满,可以申请更换医师。不过我想,他会给你同样的结论。”
陈星依突然问道:“大夫,跟我一同被送进来的那位男士,就是从高楼上摔下来的那位,他现在怎么样?”白人大夫也听了一嘴八卦,知道自己手里的这位病人是人质,她打听的是绑架犯。他还是头一次听人质关切地打听绑架犯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