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2/2）

“你们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亚洲男人说。

“您才是居功至伟，主持兴建了这样好的福利院，孩子们才终于有了舒服的住处。”

这家福利院由英国政府出资兴建，负责接纳移民孤儿。出于一些原因，有些移民家庭发生变故或者无力抚养孩子，政府出于人道主义接手，继续抚育这些孩子。

最苦难的泥潭也能开出鲜艳的花。孩子们生命力顽强，渐渐适应异国环境。

这群小天使人人都穿洁白的纯棉T恤。胸口处刺绣不同品类和颜色的花朵，十分精致。每人的衣服居然都不一样。

那亚洲男人细细打量孩子们胸口的刺绣，只觉心思奇巧，整整齐齐又各有特色。他好奇是谁为孩子们置办衣服。

“有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士，将这批衣服捐赠给孩子们。对了，她今天也来做义工。此刻可能在院子里帮忙洒扫。”

那亚洲男人踱步到后院。他也不知是为什么，只感觉似有一种魔力推他向前，心情既迫切，又似乎恐惧，害怕失望。

今天阳光明媚，适合盥洗晾晒。

后院的几条衣服绳子上挂着洗过的洁白床单、被罩，层层叠叠、整整齐齐。

微风吹过，床单的空隙处现出人影。

一个窈窕的年轻女人的人影。

她穿简单的白T恤、粗布裤，正将盆子里的床单晾在绳子上。因为床单很长，她要走来走去，专注地将褶皱抚平。

受伤的士兵因为感激和恋慕，可以亲吻南丁格尔在烛火中的影子。那身影至少应该像这样，窈窕、轻快、纯真又充满活力。

男人的手拉住床单的一边，这样在另一边拽动的人就可以一步到位地把床单晾好。

意识到有人帮忙的女人擡起头来，正撞进男人的目光里。

“郑生，怎么是你？！”陈星依惊喜地叫道。距离跟郑生上次见面已经一年多了吧，还是在大一年级的期末舞会上。

商业杂志上说他接掌了郑氏集团，应该忙得分身乏术才是。她真想不到可以在这里遇见他！

“陈小姐，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郑志明脸上挂出微笑，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但愿时间可以就此停住。

帮陈星依晾好了床单，两个人去背阴的绿荫地闲坐，顺便说说话。

初春，英伦难得有这样的大太阳。阳光虽好，陈星依却不敢一直晒。

一年多不见，陈星依只觉彼此身上都发生了太多事。那么，先从最近的事说起。

“郑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家专门收养难民遗孤的福利院，是郑氏承接的政府项目，已经建了两年，今年才竣工。英国人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他们自己建来，至少要三年时光。”

“论吃苦耐劳，还得是我们中国人。”陈星依欢呼一声，欢呼完就觉酸楚，“我倒宁愿国人懒懒散散，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可惜，我们苦难太多。不吃苦耐劳，就养活不了家人。”

太多战争，太多运动。偌大的国土上，你方斗罢我登台。

“我应福利院邀请，来看看孩子们的居住情况。刚刚他们在排队拍照，我觉得他们身上的衣服挺好看的，打听了一下。有人告诉我捐赠人今天也在。走到后院，就看到你在晾床单了。”

“原来如此！世界恁的小！”陈星依由衷慨叹，笑道，“套一句古语，这叫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要找的人，正是区区在下。”

世界并不小，1995年，全世界有56亿人。只是伦敦的话，也有六七百万。郑志明只觉得，他们是穿越了人海，偶然，又必然地在此相遇。

“真正有心思。每朵花都不一样，各有各的好看。是陈小姐亲手做的吗？还有，你之前在难民安置区做义工，怎么又跑来这边帮助孩子们？”

想知道的问题太多，他等不及一个一个问。

“是，是我做的。你还记得难民区的东欧老奶奶玛利亚吗？”

“带着几个月的孙子逃出来，是她吗？”郑志明注意到陈星依心情似乎突然黯然。

“玛利亚去年中风去世了。她的孙子被送到这家福利院。我可怜那小家伙，所以每个月过来探望一两次。”

“怎么会？！”郑志明也震惊。

那高大健硕的老人，以一己之力护住几个月大的小孙子，跨越广袤的亚欧大陆，死里逃生而来。

她身上有一种强大的生命力。郑志明满心以为她能活到九十岁。

两个人都有些黯然，半晌，郑志明道：“带我去看看那小家伙。”

小家伙亚历山大三岁了，已经能跑会说，正在游戏室里玩耍。一见到陈星依，亚历山大就高兴地跑过去，大叫：“安替，安替。”

aunt（阿姨）的发音还不太准确，这东欧的纯种小崽子已经开始说英语了。对郑志明，他就没有印象了。之前也只有一两面的缘分。

他们陪亚历山大玩了一会，那圆圆脸蛋，纯净如宝石的大眼睛真让人一看就喜爱。

郑志明恍然觉得，他们三个人相处的情景，多像一个温馨的小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