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2/2)
“孙先生,你不如把自己出逃的原委说出来。关于麦小姐的死,你知道多少真相,也告诉我们。如果真有内情,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李家翰心里飘飘的,因为陈星依说了好几个“我们”。多浪漫的一个词。对外人说起来,像种炫耀和宣示。
“陈小姐,你看上去像个好人!”
李家翰佯怒,“怎么,我不像好人?拜托!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饿着肚子。装什么十三点!”
正经做事的得不着一个好,嘴巴甜的、人漂亮的没说几句话就得一张好人卡。世事本来如此。李家翰愤愤地想。
孙南孚身子坐直些,用手指大概理顺油腻脏污的头发。
“我死里逃生,知道这世界上能相信的人太少。你们或许不是坏人,但帮我的动机是什么?”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陈星依略想一想,越是简单的道理,有时解释起来愈发困难。连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管定这件事,毕竟连麦琪尔的父母都不再喊冤。
“反正你也没有别人可以信,除了要害你的人,就是漠不关心的人。我们是你最后的希望。”
李家翰一副你爱说不说、随便你的傲娇表情。
孙南孚:“……”
“首先,是我拜托李二公子帮忙查麦琪尔小姐死亡的真相。你不用疑心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动机。至于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我在很偶然的机会下知道了一些事情,让我联想到麦小姐的死或许并不是意外,我相信正义会压倒邪恶,如果麦小姐有冤屈,法律会给她一个公道。事情既然被我碰上了,我来做或别人去做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事情要做成。”陈星依说,“不反抗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孙先生,你还愿意继续躲在东南亚一代,过着逃亡的日子吗?”
孙南孚吃吃地望着虚空,幽幽地说:“会给她一个公道吗?”
“一定会的!”
半晌,孙南孚收回目光,正色道:“你们既然能找到我,说明我跟她的事,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陈星依点头,李家翰虽然没有点头,神色是默认。
“我跟angel相识于微末,我那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舞台剧导演。她说我有才华,鼓励我;她的率真和美丽也让我心折。我们拍拖了半年多,还是我鼓励她去选美。她梦想是做女演员,选美这条路,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可以走的捷径。”
李家翰动了动嘴巴,却没做评论。这种陈词滥调的故事,并没有让他觉得稀奇。
“后来呢?”陈星依追问。她不是故意打听人家私隐。只是在这个案子里,理顺三角关系很重要。
“得了选美小姐第三名,也并没有让angel从此走上康庄大道。她跑了几个龙套,一年两年过去,眼见事业没有气色,而年华老去,再有几年,连自己最骄傲的美貌资本也将失去。那一阵子,我们常常吵架,她说分手。我负气答应。再后来,她成了香江船王马彪的女朋友。”
孙南孚冷哼一声,继续道:“那个老杂种年纪老大,几乎可以做她爷爷。”
“一切都是麦小姐的选择,无非是相互利用。既然想要马彪为她事业铺砖,自然要有所牺牲。难道人家拿了大把的银钱,白白撒出去?菩萨也没有这样做的。”李家翰道。
马彪当然不是善茬,但是麦小姐既然拿了好处,又跟旧情人藕断丝连,也不是完美受害人。世界上的事都这样糊里糊涂,每个人有自己行事的理由。
“他个性暴戾,无人处对angel非打即骂。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放心不下她,她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依靠。”孙南孚道,“我不是圣人,她也不是圣母,但我们罪不至死!”
孙南孚这一句不自觉擡高了音量。愤怒、悲哀,逃生以来的种种屈辱,让他从心底深处发出一声呐喊。
这一段三角恋的来龙去脉终于听完,李家翰吁一口气,“孙先生,你说麦小姐是被人害死的,有证据吗?没有证据,谁都帮不了你。”
孙南孚反问:“李公子,你说呢?”
这倒把李家翰问住了,他耸了耸肩,“人家铁了心追杀你,你怎么着也得有点价值吧。您嘛,单单活着就是个人证。不过香江法律重视物证,如果没有物证,案子恐怕很难重启。”
“angel出车祸前一晚,发一封秘密电邮给我。电邮说马彪很可能发现了她的事,她感到很害怕。”
李佳翰的眼睛越来越亮。痕迹这个东西多有趣,连扫除痕迹的过程也会留下痕迹。他不相信马彪会把所有的痕迹毁掉。但凡留下一点就可以重启这个案子。
“然后呢?”陈星依一颗心揪起来,如果孙南孚及时带麦琪尔逃走,或许不会出现那样的惨剧。眼前的男人是顾不上麦琪尔,只顾自己而逃走的人吗?
“她约我见面,说有东西给我,那个东西或许可以牵制马彪,让他不至于起杀心。”孙南孚忽然抱头,痛哭道,“她没有来,我还抱着侥幸,结果第二天就听到她发生车祸……”
孙南孚抽噎了一会,陈星依从手袋里掏出干净纸巾给他擦泪。泪一擦,脸上的污泥也被揩掉一些,白纸都变黑了。
“我知道车祸有蹊跷,再耽下去,我可能也有危险,可还没来得及出逃,就被人打了闷棍。等我再想来时,发现自己在一条破旧的渔船上,手脚都被捆着。渔船行驶在海上,他们或许想把我扔进海里淹死。我拼了死命挣扎,磨松了绳子,跳船逃跑。要在一般人那里,肯定不能活命,但我从小跟着做渔民的外公长大,水性很好。所幸渔船开出去没有太远,我向着岸边游回去,在筋疲力尽之前游上了岸。”
陈星依暗暗唏嘘,这一段惊心动魄被孙南孚几句话概括,其中的艰险估计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切知道。
“我知道香江不能再待下去,而官方的出境记录会被查到,到时恐怕还会被追杀。就联络以前偶然认识的蛇头,先偷渡到东南亚,暂时藏起来,等过阵子再说。”
李家翰说:“你总不能一辈子在异国他乡当黑工吧。还是那种穷地方。住惯了香江的人,恐怕不习惯吧!”
孙南孚没有回答。这是显而易见的。东躲西藏的日子他过得实在厌倦。
“老狗总有死的一天,我熬到他归西,也不是什么难事!”孙南孚切齿。最坏的打算便是等待。
“最好的岁月暗无天日地度过,谁甘心呢?”李家翰继续鼓动,“如果这次,有人保证你的安全,你会不会站出来为自己和麦小姐讨回公道?”
孙南孚瞪大眼睛,看着李家翰,又看看陈星依。李家的财力、人脉他是相信的,但李家凭什么为了他一个小人物正面对抗马彪。何况他们经济上还有往来。
“对不起,恐怕讨回公道之前,我就已经死了。我只想好好活着。公道不是为我们这一类小人物设立的,茍延残喘好过葬身鱼腹。”
李家翰摊摊手,对陈星依摇头,能指望一个吓破了胆子的人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