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手劄第八十九页(2/2)
“怎么了?”
“坐这么远,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但网上有他照片!你知道多帅吗,比我爱了两年的男神都帅。”
“我瞧瞧——我草,我鼻血喷出来了。”
时羡忍俊不禁。
那两女生还在头对头说着话。
“别流了,他结婚了。”
“你不早说,害我鼻血白流了。”
“帅哥都想不开,都英年早婚是不是?”
“他老婆肯定姓时,我猜对了你要帮我写作业。”
拿手机的女生“嘁”了一声:“谁跟你猜,他老婆不姓时他会把图书馆命名为‘时·闻伉俪图书馆’?他还让他老婆姓氏排在他前面,羡慕,羡慕,好羡慕……”
“无语,他是不是故意来我们学校秀恩爱?”
时羡不由得轻笑,虽然笑声细微,但由于和这两位女生距离较近,不可避免地传入了她们的耳朵里。
最侧边的女生仰脸和时羡垂落的目光对视上。
看清她面容后,女生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脸不由得微红,说话也不自禁地磕巴起来:“姐、姐……你笑什么?”
“偷听”别人讲话还笑出声,结果被当事人发现,时羡脸上浮现尴尬。
她摸了摸鼻子,蹲下来和她们平视,扬唇露出一个赤诚又真挚的笑。
“我是觉得你们好可爱。”
这是真话。
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校服,头发扎成高马尾,青春肆意的模样好看又可爱,连讲话的语气都带着甜。
当了好几年社畜的时羡开始怀念起自己的青春。
两个女生一听这话,脸上洋溢着不好意思却又鲜活生动的笑容。
其中一个女生问道:“姐姐,你是学校请来看剪彩仪式的学姐吗?”
这倒不是,她是闻宴请来看他耍帅的。
但时羡没说这话,她只是对两个女生点点头。
“咦——”
有个女生似是想到了什么,犹疑道:“除了红毯上那位看似是捐赠图书馆实则是秀恩爱的霸总,学校好像没请其他的学长学姐……”
时羡神色微愣,对上两个女生带着好奇意味的眼睛,她思忖片刻,决定说真话。
时羡擡手,隔着许多晃动的脑袋,指着图书馆门口那个颀长的身影,唇角微弯:
“我是那位霸总的太太。”
两个女生猝尔瞪大眼睛,原本在暗戳戳竖着耳朵侧听的其他女生也猛地转过身,齐刷刷地看着时羡。
时羡:“……”
对上这些充满震惊,又含着雀跃与激动的眼神,时羡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和唐僧一样,被这些幻化成妖精的八卦女孩子们双手双脚地缠绕上来,问她和闻宴的恋爱史。
她反应快,和还处在惊讶之中的少女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这。
几乎是她前脚刚走,后脚闻宴就接过主持人的麦克风准备说话。
这是临时加的一个提问环节。
闻宴单手握麦克风,另只手懒懒地撑在讲话台的桌沿边,姿态是漫不经心的从容。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下校服大军,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下一秒,闻宴放在讲话台上的手机亮起屏,是时羡给他发了条信息过来,她说她要去逛一逛校园。
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刻,他回了个“好”字过去。
然后擡眼,神色没有波澜,语气平淡又游刃有余地回答学生们的问题。
这个环节到了尾声的时候,前排有个女生站了起来,脸颊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
闻宴微微颔首,示意她向自己提问。
大概是想问的那个问题在这种场合提出来会不合时宜,所以女生咬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或许是她太想问这个问题了,所以扭捏片刻后,她的声音虽不大,却仍旧通过麦克风,传到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女生问:“闻学长,依图书馆的名字来看,您应该已经结婚了是吗?我想问问,您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或者是说,怎样的人才能获得您的喜欢?”
话音一落,带着好奇与兴奋的轰然声此起彼伏地在密密麻麻的校服大军里响起。
尽管没一会儿就被每个班的班主任给强硬压了下去,但窃窃细语却是止不住的。
他们嘴巴偷偷动着,眼睛却无一例外都投向于站在讲话台上的男人身上。
黑色大衣将他身形显得更加挺拔修长,光是站在那,就是一种视觉享受。
尽管看不清晰他的神情,但他此时开口的声线让人听起来觉得不再那么偏冷,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回答地十分简洁,只说了六个字——
“她柔和,又明亮。”
—
时羡慢悠悠地把学校逛了一遍,她甚至也去她读书时早恋的小情侣特别爱去的那片小树林瞅了几眼。
从小树林里出来,迎面碰上一个皮肤黝黑,脸长得凶,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
时羡还记得他,是她高一分班后一直带她到高三的班主任。
因为他是数学老师,再加上不爱笑,所以那时时羡很怕他。
猝不及防在学校的恋爱圣地——小树林的出口处碰到班主任,时羡一瞬间以为他是特意等在这里,逮她谈恋爱。
她下意识地慌了神。
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毕业了,而且她早恋对象现在也不在她身边。
虽然不知道班主任还认不认识自己,但时羡还是有礼地对他笑了笑,点了下头。
结果——
班主任眼睛一瞪,用粗厚的嗓音说:“时羡,他们都在前广场等着拍毕业照,你还在这瞎晃悠什么?”
毕业照?时羡一时没反应过来。
班主任拧紧眉头,继续教训:“还有,你校服呢?拍毕业照也要穿校服,赶紧回教室换上。”
校服?时羡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以前。
班主任见她不动,甩手催促道:“快去,换好了赶紧去前广场,别让我们任课老师和其他同学等你。”
时羡心间微动,短暂沉思后她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小跑起来,黑发飘至脑后,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
跑到教学楼正要上楼,一个女生拦住她,说:“时同学,你的校服我帮你拿下来了,我们快去前广场。”
时羡慢半拍地“啊”了一声,视线刚一落到对方身上,就不由得张开嘴唇,有些诧异地说:“班长?”
这个女生是她高中时期的班长宋明月,前段时间她参加高中聚会和徐骁婚礼时还和她见过几次面。
宋明月穿着当年她们那一届的校服外套,把挂在臂弯里的那件递给时羡,笑容促狭地说:“时同学我们快走吧,有人在等你呢。”
时羡左胸腔里的那颗心,在意识到闻宴要做什么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正常频率。
等她来到前广场。
一眼望见被许多高中同学簇围在其中的那个熟悉的颀长身影后,如敲锣打鼓一样跳动的心急促得快要从她胸膛里溢出来了。
换好校服的时羡,一步一步,徐徐地向穿着校服的闻宴走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由八米、五米,变为两人的手可以相牵的亲近距离。
闻宴站在合影架的第二栏,他微弯腰,向时羡伸出右手,挑了下眉。
“时小羡,你怎么和我拍毕业照都不积极?”
时羡眼睫眨得飞快,像轻盈的蝶翼在扑簌着。
她看着闻宴的眼睛,把手搭在他手心里,声音轻飘飘地问道:“……为什么会突然要和我拍毕业照?”
闻宴拉时羡上来和他肩挨肩站立,他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嗓音回:“弥补你的遗憾。”
语气顿停,他又说:“和我的遗憾。”
时羡觉得喉咙突然酸涩起来,也感到眼眶好似正在发热。
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能用力握紧他的手。
她大多数的遗憾,都是夜晚的梦替她弥补完的。
可是现在。
有个人在为她弥补这些小小的却又可惜的遗憾。
时羡再次尝试开口说话,摄影师在问都准备好了没,她便抿唇,看向前方。
和闻宴仍旧十指相扣。
徐骁也来了,站在时羡身边。
时羡不知道闻宴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整个班的高中同学都来了,那次同学聚会来的都没这么齐全。
摄影师在倒计时。
三、二、一——
一张迟到了许久,但所幸此时所有同学一个都不落的毕业照,在这个一切事物都美好的冬日,定格于他们异口同声的“茄子”说出口的那个瞬间。
……
时羡本以为召集所有高中同学回母校陪她拍一张毕业照已经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她没想到——
闻宴还能做出让学校腾出他们原来上课的那间教室,让毕业已久现如今或许脑子里只有“我要下班”“我要发财”“我要干掉领导上位”而无半点学术知识的高中同学坐在教室里写题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来。
旧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今日所上的课程,挂在黑板上方正中位置的时钟在滴答运作。
讲台放着班主任以前那把明明用途是做题划线却总被他用来拍桌威慑学生的大三角板。
前排课桌摆放得整齐划一,后桌扭扭歪歪,桌面上都堆放着教科书。
穿着蓝白校服外套的同学们,有的埋头刷题,有的趴桌睡觉,有的刷着手机。
时羡环顾教室一圈又一圈,如果不是看到手指上戴了枚戒指,她会觉得自己此时穿越回到了高中。
偏头朝身侧看。
闻宴单臂支在桌沿,曲指撑着侧脸,在看她。
“时小羡,你看。”
视线交汇之时,他扯唇笑:“现在我们还是同桌。”
任何言语都无法准确表达出时羡心里的悸动。
似潮水般向她汹涌袭来的那份触动难以退去。
时羡张了张唇,所以的话都汇成了两个音节:“闻宴……”
闻宴勾着她的手指头:“时小羡,你不会再有遗憾了。”
他说:“从此以后,你的人生只有圆满。”
像是在抑制什么情绪,时羡嘴唇紧抿着。
她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用她那双清亮,又好似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闻宴。
闻宴朝她睫毛吹气,拖腔带调地问:“时小羡,你是不是想亲我?”
她坦诚地点头。
闻言,男人牵扯着薄唇,低低地笑:“这是在学校,不可以做坏事,只能辛苦我们时小羡忍一忍了。”
时羡垂眼。
在闻宴觉得她是因为他的拒绝而心情低落时,她擡眸,说了句不搭边的话:“我想,今天的落日应该会很美。”
闻宴没对时羡感到莫名其妙,他用自己那一贯慢条斯理的语调平缓道:“我想,你想的应该是对的。”
时羡唇角弯起:“那你愿意陪我去散步吗?”还没等闻宴回话,她又补了句:“散那条有流苏树的路。”
闻宴问:“为什么?”
她答:“想在那棵流苏树下和你接吻。”
男人的一声“好”湮灭在了下课铃声中。
但时羡读懂了他的唇语。
同学们窸窸窣窣地起身,断断续续地出教室,耳边声音汹涌,余光人影绰绰。
倏而,闻宴倾身吻下来。
“做一次坏学生也没关系。”他说。
时羡眼皮半阖,和他唇齿交缠。
视线之中,是挂在教室后墙上的那块黑板。
用彩色粉笔写着他们一整个班级的名字,时羡在其中看到了“时羡”和“闻宴”这四个字。
它们笔画勾连地写在一起。
黑板正中位置。
几十个五颜六色的名字,围着用黄灿灿的粉笔写的一行漂亮大字——
祝愿我们祉猷并茂。
—
立春一过,严寒退去。
勃发的生机随之而来。
时羡到家时,宋知华刚好在电话里和她聊完婚礼的考虑事项。
她开门后,将挎包和手机都放在玄关处,弯腰换好鞋走进家。
在阳台上看到了闻宴。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阳台上有落地灯,有开满常绿爬藤和结满鲜花的花架,有书柜,有小矮桌,有时羡的吊椅,有前段时间闻宴买给他自己的躺椅。
平日里,时羡窝在吊椅里撸猫刷手机办公,他睡在躺椅里看书喝咖啡陪她。
这天,晚霞漫天。
穿着家居服的闻宴在躺椅上小憩,旁边矮桌上的诗集被微弱的风吹开。
时羡看到旖丽的夕阳辉映在他身上,看到他似漆的眼睫,看到他交叉放在小腹上的手白皙修长。
她缓步走上前,看到那本诗集上这样写着:
人们从诗人的字句里,
选取自己心爱的意义,
但诗句的最终意义是指向你。
最后,时羡看到这句话的末尾,写着两个圆劲流美又字迹熟悉的钢笔字。
是她的名字。
——时羡。
恰逢此时。
闻宴擡睫,而她垂眼,四目相对。
微风吹动,男人长指轻点诗集,眼眸微波熠动,唇角微弯地问:“时小羡,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时羡轻声回道:“知道。”
你是心爱的最终意义。
也是,我漫长又美好的思恋手劄里的唯一主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