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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手劄第八十二页(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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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钱没了你不能再赚?”

“那你也不能去赌博啊,你是不是要毁了这个家……离婚,我要跟你离婚,我今天一定要跟你时忠国离婚!”

“离婚?徐曼丽你他妈的早就想跟我离婚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勾搭上了你那厂里的厂长儿子。”

“时忠国!”

“我有说错?说不定你那钱就是你卖.逼得来的!”

“离婚!这么多年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跟你这个畜生离婚了。”

时羡这辈子都没想过,那样粗野恶心的话会是从她爸爸时忠国的嘴里吐露出来的。

也没想过,只在过年期间打打牌,搓搓麻将的人,竟然会染上赌博这种不良行为。

自己一直以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在今天破裂得不成样子。

传进耳边的谩骂声越来越脏,时羡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然后,她做出了称得上是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转身离开这里。

以至于。

她没有看到,在一片凌乱的客厅里,她父亲把她母亲压在沙发上,随着不休的辱骂,硬实的拳头也接踵而至。

即使见识到了父母背地里的争吵有多激烈,仿佛从一对甜蜜恩爱的夫妇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死便不休。

时羡也只是单纯幼稚地以为,或许夫妻间的争吵就是这样。

后来她觉得产生这种想法的她,是世界上最愚蠢蒙昧的人。

即使听过时忠国对徐曼丽那些带着诋毁恶意,含着污言秽语的谩骂,时羡也没想过她父亲实则本性那么坏,竟然会对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枕边人拳打脚踢。

不然她跪着求她妈妈,给她爸爸磕头,也要让他们俩分开。

时羡在街头长椅上坐到黄昏时刻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回家。

徐曼丽在厨房做饭,明明是六月的天,却穿着一件高领薄内搭。

时羡思绪恍惚,脑中回荡着下午那些骂声,没注意到这点异常。

徐曼丽见她背着书包站在玄关处,笑道:“你这孩子,愣什么神,还不换鞋进来吃饭。”

言行举止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时羡环视屋内,没看见时忠国,习惯性地问了句:“爸爸呢,他还没有下班吗?”

问完后她就后悔了。

果然,看见徐曼丽神色微微一僵,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冲她摆摆手:“嗐,他麻将瘾上来去棋牌室打麻将了,不管他,我们先吃。”

吃完饭后,时羡收拾碗筷。

徐曼丽坐在沙发前看电视,可她显而易见是在发呆,没有把电视情节看进去。

从厨房洗完碗出来,时羡坐在她身边,头刚靠在她肩窝里,她就发出轻“嘶”声。

时羡一惊,连忙问她怎么了,伸手去拨弄她衣领准备一探究竟时,却被她拍开。

“哎呦没事,你压到我头发了。”徐曼丽从自己的肩膀上捏起根发丝来,打趣道,“你赶紧离我远点,本来你妈头发就少,被你这样一压,别到时候还没到五十岁就成了光头要戴假发。”

大人要想有心骗一个小孩,小孩从她温柔又真实的笑容里是识别不出谎意的。

时羡没多想:“不会的,再说即使变光头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带妈妈去植发。”

晚上十点多钟,时忠国回到家。

他们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对父母,俩人下午都吵成那样了,在女儿面前却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要不是家里碎了个花瓶,玻璃杯的碎片也在垃圾桶里躺着,时羡还以为下午的那场争吵是她做的一场梦。

看着父母在她面前感情和睦,她已经分不出这是真还是假了,那段时间,她总是观察父母的神情姿态。

最开始那一两个星期,徐曼丽对时忠国态度稍许冷淡,但随着时间流逝,时忠国有意做小伏低,或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们俩真正重归于好了。

继续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地生活。

时羡不明白,既然时忠国觉得徐曼丽出轨,那为什么不离婚,既然徐曼丽觉得时忠国那么诋毁自己,还赌博,又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她想。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夫妻和婚姻。

此后,父母没再吵过架,或许有背着她吵过,但表面依旧和和睦睦地生活,所以时羡没再将上次那场激烈得可怕的争吵放在心上。

以至于,她未曾遐想过。

她在卧室里满怀雀跃地在手帐本上做着和喜欢的少年“520约会计划单”时,她妈妈在五层楼高的天台上被她爸爸殴打,涕泗交颐。

时羡接到徐曼丽电话时,正准备跟闻宴发信息,叫他在粥满堂等她。

结果她妈妈的一通电话,直接让她信息没发成,穿着拖鞋就跑出门。

徐曼丽只给时羡报了个地址,喘息沉重,哭腔明显,她没挂电话,应该是把手机放口袋了,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还有——

“你不是跟我说不赌博了吗?为什么又要赌啊?”

“曼丽,你把那张存折给我,我能把输了的钱追回来的,你信我……快给我,他们还等着我下去继续。”

“你都输十几万了还想继续!你把小羡读大学的钱都输没了还想继续!你还想用我的养老钱继续……”

“你他妈少废话,老子叫你给我你就赶紧给我!”

“时忠国你还是不是男人?!”

“臭婊.子你非要我拳头打在脸上才肯听话是吧。”

啪——

这道清脆响声,像是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

砰——

这道沉闷响声,像是人扑倒在地上的声音。

时羡心脏一紧,呼吸跟着一滞:“妈妈……”

她只觉得视线瞬间变得模糊,看不清眼前的路,捏着手机一路狂奔下楼,拖鞋掉了,脚步踉跄,险些摔跤。

幸好徐曼丽报的地址离家很近,路也笔直顺畅。

时羡顾不得自己脚底板已经被地面上的小石子给割破在流血,她跑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十分钟内赶到那地方。

是一栋破旧小楼。

一楼大门敞开,烟雾从里头飘出来,带来刺鼻浓重的烟草味,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在里面聚众赌博。

怒骂或嬉笑,哄闹又喧嚣,人声此起彼伏。

他们沉浸在赌钱的喜悦中无法自拔,没注意到时羡,时羡捏着手机,呼吸急促地问:“妈妈,我到地方了,你在哪啊?妈妈,妈妈……”

听筒里没有回应。

只有拳头挥打在□□和骨头上的可怖声音,一下又一下,还有不绝于耳的粗粝谩骂,一声又一声,以及那道越来越弱的吟痛泣音。

别骂她了。

别打她了。

求求他了。

时羡身体抖得快站不稳,她咬着牙,正要冲进赌场找找看。

这时。

一直夹在耳边的手机里出现了一道旁的声音,细若游丝,若有若无,却被她精准捕捉到,是她妈妈在跟她说话。

“小羡,妈妈爱你。”

“存折密码是你的生日。”

“不要记恨妈妈,要想妈妈。”

随后,砰——!

有什么东西从高楼飘然坠落,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声响,继而便是无边的血色和连续的惊呼。

空气凝固,时间也静止。

蔓延在时羡脚底,红得发黑的鲜血,无形之中一瞬间滋养出数根藤蔓,攀着她的腿根逐步往上,将她身体缠绕,让她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时羡机械般地慢慢垂下眼皮。

只看一眼,就闭上眼睛瘫跪在地上。

原来那几句话,是徐曼丽给她的遗言。

耳边传来阵阵躁动,是赌场在关门走人,伴着不加掩饰的晦气和唏嘘。

没一会儿。

这里的人尽数走光,随之而来的是冗长的死寂。

时羡想,明明是快六月的天,她为什么会冷到像是身处冰天雪地一样。

一片悄然无声中。

时羡最后颤颤巍巍地报了警,时忠国估计也被吓到了,警察逮捕他的时候,他瘫软在天台脏乱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眼球子都不转一下。

时羡又打了120。

等待救护车来的过程中,她跪坐在徐曼丽身旁,想伸手摸摸她,又没力气又不敢。

最后。

她抖着身子,颤着声线,叫一位警察姐姐帮忙捏住她的手,抚在她妈妈带伤沾血的脸庞上。

……

徐曼丽没熬过520,时忠国赌博又间接家暴致妻子死亡,当天就被警察逮捕。

姜爱莲得知消息,忙不叠地从老家赶到医院,跪在时羡面前,给她儿子求情。

时羡当时泪都流光了,穿着染血的校服,后脑仰靠在墙壁上,过了很久才轻声道:“我会在法庭上把他做的事,一五一十如实告诉法官的。”

悲痛噩耗一个接一个。

姜爱莲承受不住既没了儿媳妇又没了儿子,以后有可能唯一的孙女也要跟她离心这三件事,心脏病骤然发作,昏厥倒地进了ICU。

随后,宋知华来了。

没过多久,就走了。

于是,十七岁的少女,站在医院长廊里。

从此形单影只。

提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时羡没哭,好像她不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而只是一个单纯的讲故事的人。

闻宴将灯关闭。

吻随之落在她眼皮上。

五月二十日这天。

众人欢度,获致惊喜。

他的时小羡是失去最多的那个悲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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