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手劄第七十三页(2/2)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我不同意。”
说这话时,他还是没看她,仿佛只要看她一眼,就能让他丧命一样。
但她看了他好多眼。
看他冷隽的侧脸,从他漆黑的双眼扫视到淡薄的嘴唇,再不经意的目光缓缓下落,看他锋利的喉结。
她在心里轻嘲,你不同意又怎样,长辈定下来的豪门联姻由得着你不同意吗。
但她到底还是轻看了他。
他竟丝毫不怕长辈将他逐出公司,直接和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女人扯了证。
她在网络上看到他结婚的消息时,有些不可置信,心里又冒出些火气来。
宋知华跟她说,他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想明白之后还不是要听父母的话回来联姻,现在的公子哥豪门子弟不都这样?
她是一时糊涂才信了宋知华这毫无道德的鬼话。
现在被闻宴气清醒了,沈枝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虽然她觉得闻宴是这世上和她最为般配的男人,但他现如今已和别人结婚,她沈枝不会恬不知耻到和一个已婚男人扯到一起。
哪怕最后闻宴离婚了。
但那时候的他已经配不上她了。
想通了的沈枝忍着脾气,和宋知华道了个别:“伯母,太晚了,我就先回家了,改日再来看望……闻先生。”
“好,过几天来伯母家吃饭。”
宋知华觉得今天自己的儿子真是太对不起这小姑娘了,她站起来叫门外的保镖送沈枝回家。
沈枝走后,她沉下脸,怒视闻宴:“闻宴,你出了个车祸把自己教养都丢了,是吗!”
闻宴面色很淡:“母亲,您还没放弃呢?”
宋知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不理睬这话,自顾自地说:“你不想和沈家联姻,还有夏家,许家……他们家的女儿都不错。”
“我结婚了。”
宋知华冷哼:“你住院了连沈枝一个外人都知道来看看你,她呢?闻宴,你跟我说说,你这是结的什么婚,娶的什么人?”
胳膊上的伤即使上了药,也仍在辣辣地作痛,闻宴额上渐渐漫起细碎冷汗。
时羡没来是因为他不想让她担心,才没告诉她自己出车祸住院的事。
虽然受的是小伤,但闻宴还是怕她看到这伤之后掉泪珠子。
撒娇怪不能哭。
一哭,他心脏就疼。
缄默须臾,闻宴阖上眼,很轻地说了句:“妈,我离了时羡不能活。”
“……”
他问:“您还想要我这个儿子吗?”
闻言,宋知华瞳孔骤缩,优雅面容上的神情出现几丝皲裂。
这句声音低不可闻,语气寡淡至极的话,像是一颗沉甸甸的石块,砸在她平静的心间,震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闻宴第一次唤她“妈”,不再是显得关系有些浅淡的“母亲”。
可这声她期盼已久的“妈”,后面跟的却是一句这样的话。
—
闻宴手机在给时羡发完那几条骗人的消息后没电关机了。
时间太晚,他没叫人送充电器过来,也不想手机有电。
他怕手机一有电,跟时羡聊几句天,他会更想她。
宋知华听完他说的那句话后看了他许久,最后未发一言地走了。
她走之后,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不觉就这样睡了一觉。
半睡半醒间,闻宴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梦中。
他看到了鼻尖不知是被冻得通红还是哭得通红的时羡。
这道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面容越发清晰,穿着一件大衣,看起来单薄,又荏弱。
轻轻的脚步声停在他病床前。
真实的抑或是虚无的时羡弯下腰来,温热呼吸扑在闻宴鼻翼间,几分冬夜的冷气也飘向他。
这一瞬间。
闻宴知道,这不是梦,时羡来看他了。
没有问她是如何知道他在住院的,也没有问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闻宴望着她的眼睛,嗓音低低地:“时小羡,你冷不冷?”
时羡直起身来,站在病床旁,垂眸不语。
异常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目光在他脸上和身上梭巡,最后停留在他包着厚实纱布的左胳膊上。
白色纱布渗着淡淡的红血。
闻宴不想让她看到,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掉泪,本想将这只手放进被子里盖住,手刚一动,她轻声开了口。
没回答冷不冷,也没怪他欺骗了她,而是轻缓着声问道:“闻宴,你疼不疼?”
带着一丝难以听出来的颤。
奇怪。
明明时羡没哭,闻宴心脏却一阵阵地抽痛。
他躺在病床上,眼皮全掀着。
没受伤的右手缓慢地伸出来,勾着时羡沁凉得如冰一样的手指轻轻揉捏一下后,牵拉着她的手,隔着那层渗血的纱布,抚上自己左胳膊内侧的那道伤痕。
明明不想让她心疼的。
可他想让时羡更爱他。
所以在光线晦暗的病房里,听着刮打在窗户玻璃上的凛冽风声,闻宴眉眼带着倦懒,嘴唇没有气色,声音低得听不可闻地回她:“疼。”
“时小羡,我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