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手劄第四十七页（2/2）

也是时羡二十六岁的生日。

一朵又一朵烟花在深色夜幕中噼里啪啦爆开，竭尽全力将自己的美丽绽放到最后一刻。

烟火五彩斑斓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照亮江面、城市建筑和无数仰望者的脸庞。

闻宴没有仰望，他在垂眸，凝视时羡。

像只兔子，她呆呆的，瞳仁乌黑透亮，眼眸似氤氲着淡淡的水雾，沁冷的江风一阵又一阵的吹，将她披散着的头发吹乱，遮挡住她好看的眉眼。

看不到眼睛也好。

这样他还能克制隐忍得住。

不会做出低头亲下去的逾矩行为来。

时羡没有拍照，她擡着眼，在看闻宴。

男人微微低垂着头站在她面前，霓虹灯的光束和纷纷扬扬的万千火花，中和了他身上及脸上攻击性很强的侵压感。

他眼里熠着细碎的微光。

还倒映着一个完整的她。

“听到了吗，时羡，没听到我就再说一遍。”

在没有停歇的烟花声中，闻宴倏地挑眉，稍稍歪着头凑近她，故意拖腔带调地说：“时同学，时老师，时小姐，时羡，生日快乐。”

话语落下之后。

他淡扯着唇角，露出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来，看了她两秒，似是妥协般地，最终顺从自己的心意，说道：“时小羡，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时羡原本因为闻宴还记得她生日并且第一时间给予她祝福而发愣，如今又因为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称呼久久不能回神。

他叫她，时小羡。

好多年，没人这样叫她了。

他跟她说，生日快乐。

也好多年，没听到过他的祝福了。

无端又莫名的，让她想掉眼泪。

她紧紧地抿唇，喉咙酸涩得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感觉有种情绪在心里蔓延至全身，如汹涌的海浪般，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小时候她每一年都把生日这天看得很重要。

她要在这天穿漂亮的衣服鞋子，要用心准备的礼物，要赋予美好寓意的祝福，要家人朋友永远都爱她。

后来家庭突发变故后，她就不过生日了。

何况她那个父亲的生日和她是前后挨着的，就更加没心情过了。

高三那年的那个时候姜爱莲还在医院住院，她要照顾她，忙起来根本没时间想别的事情，生日过去了好几天。

她才恍然惊觉。

自己梦寐以求又十分期待的十八岁，就这样在无人重视之中，不知不觉地来了。

时羡太久没有说话，像是一个木头人般，眼也不眨，闻宴忽地轻吹了一下她的睫毛。

等她回过神后，他挑起半边眉头，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用她之前“斥责”他的话来说她：“你不礼貌啊，时羡，跟我说话还发起呆来了。”

闻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上空，点缀无数繁星的夜幕中，除去绚烂盛大的烟花，还有数辆无人机组合而成的粉色字幕——生日快乐。

这四个字只在空中出现短短十秒。

这飞快流逝的十秒，时羡没有擡头，而是背对着喧嚣人群和漫天烟火，在望着他。

像是这时才真正地回过神来，时羡眨了眨眼，嘴唇微张，开口的声音轻飘飘得如同很快就被这江风吹散的薄雾般：“谢谢你……”

“还记得我生日。”

闻宴双手环胸，看着她轻嗤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只有鱼的七秒记忆？”

“我也记得你生日的。”时羡说。

闻宴扯唇：“记得，然后呢？”

“……今年我会有所表示的。”

“行。”他腔调漫不经心的，像是没放在心上，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等着你的表示。”

时羡觉得自己不能再一心一意地看烟火了，她又看到闻宴眼里好似有着淡淡的倦懒，于是提议现在回去。

闻宴什么话也没说，率先转身，逆行在拥挤人群中。

时羡跟在他不回头的背影后面，走得有些艰难。

但她不敢精神懈怠，眼睛不敢乱瞟，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与他走散。尽管这样，她也没出声让他走慢点，而是脚下步伐加快跟着。

头顶烟花仍不停歇。

时羡眨了一下眼睛，就在睁眼之后的那个瞬间，闻宴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她的这个方向伸出一只手来。

时羡微微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她只是短暂犹豫几秒，就小跑着上前去牵住他的手。

指尖相触的那一秒过后。

他十分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捏在手心里。

人潮汹涌。

她被牵着前行。

时羡垂眼，视线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又擡眼看他宽厚的后背，看他那节露在衣领外的冷白后颈和乌黑发梢。

在这个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却又格外与众不同的夜晚，在烟花爆炸声，火花碰撞声和心跳怦怦声交织在一起的那个时刻。

时羡忽然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问：“闻宴，你还想跟我结婚吗？”

男人蓦然回头。

时羡这次叫的不是疏离的闻总，而是他的名字。

“闻宴。”她说，“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