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手劄第四十三页(2/2)
然后重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走进她住的那栋楼。
……
夜空黑沉沉的,没有星星和月亮。
小路铺着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两盏有些年岁的灯立在两侧,光束微弱,却仍旧吸引许多小飞蛾扑簌着翅膀在昏黄光晕之下打转。
路面上映着闻宴那道被灯光拉长的身影。
在空旷、宁静的这块小地方,显得有几分寂寥。
—
像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一样,时羡搭乘电梯上楼,从包里掏钥匙打开家门,拿衣服进浴室洗漱,最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从头至尾,表情都是木木的,眼神也是呆滞的。
在一个与以往没什么两样的夜晚,以前从未料想到的时刻,她被闻宴求婚了。
其实用“求婚”这词来说,并不准确。
和她在影视剧里或现实生活中看到的截然不同。
闻宴没有单膝下跪,也没有花束和戒指,就连语气都带着压制性和命令性,和以往一样,面容平淡又沉静得过分,仿佛稳操胜券般,依旧是垂视着她。
到了今天,她终于敢坦然地和别人承认——和闻宴分别之后,她一直都在有意识或潜意识地想着、念着他。
在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里面,过了这么多年,佯装不甚在意,却念念不忘又难以释怀的那个人,其实是她。
但是,闻宴凭什么会觉得,只要他提,她就会答应和他结婚。况且,就算他用和她结婚的方法来逃避联姻,他母亲又怎么能够同意?
宋知华怎么可能同意她儿子户口本的配偶栏写的是“时羡”这个名字,又怎么能够同意一个寻常平凡的普通人,跨进闻家的大门。
就像小说里描述的情节那般。
豪门太太看中的儿媳妇,向来都是骄矜倨傲的富家千金或温文尔雅的世家小姐,而不是破碎却倔强的小白花。
时羡望着天花板上悬着的吊灯,倏地笑了。
但唇角弯起的弧度很浅。
盛意那么喜欢看各种狗血言情小说,如果她在盛意之前问她和闻宴为什么会分手的时候,告诉她:“闻宴他妈拿钱让我离开她儿子。”
估计听完后的盛意会一愣,随即不可思议道:“牛逼啊,真小说照进现实了。”
然后拍手笑个不停。
“所以你不像小说里的女主一样,十分有骨气地撕掉那张支票,然后坚定地说‘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和他分开的’,而是带着男主妈妈的钱滚远了?”
最后理解:“这才是现实。”
“和钱相比,骨气和爱有个屁用。”
的确。
还没满十八岁的她,面对着接踵而至的家庭变故,和高昂的医疗费,哪来的骨气?以至于她最后为了钱,没有丝毫犹豫地舍弃掉了爱。
时羡永远记得那天,是5月20日。
明明是个温暖和煦、万物复苏的春日,还是个有着美好寓意的日子,她却站在医院幽静的走廊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的门,恍惚又绝望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高跟鞋的声音突兀响起,由远及近,在她身旁覆了一层暗影的时候,尖细鞋跟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哒哒声消失。
她侧头看。
是个瞧不出具体岁数的贵妇,身穿一身价值不菲的手工旗袍,精心梳理的头发一丝不茍地盘在脑后,露出保养得当的颈项。
来人擡着下颔,眼神直白地自上而下扫视她全身,而后红唇轻启,用一种近乎轻柔的声音说:“我是闻宴的亲生母亲。”
“……阿姨好。”
“小姑娘,你姓时是吧。”
“是。”
“你母亲和奶奶,现在正在做手术。”
“嗯……”
“你需要钱。”
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让当时的她瞬间明白过来,她男朋友的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本还在疑惑,她来医院这事,还没来得及告诉闻宴,怎么他母亲连她为什么来医院、手术室里现在躺着她几个亲人,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原来是有备而来。
那天,她们两个人只谈到了这里。
闻宴他母亲甚至没有向她表明自己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得到什么,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已经目的达成。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又寂静得可怕。
如果不是她手里多了一张银行卡,她会以为刚刚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那天,她靠在雪白墙壁上,咬牙不让自己眨眼。
嘴唇颤着,喉间还是溢出一声呜咽,这声呜咽就像一个开关,让她之前没流出来的泪,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滑落眼眶。
她就这样把闻宴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