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手劄第二十九页(2/2)
十分钟后,他建议她以后把该记住的事好好记在脑子里。
“好的闻总,希望闻总也将我的建议,牢记于心,并且做到才好。”时羡微微一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在这里打扰闻总了。”
闻宴只是眼神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
时羡不明白他总是盯着她看干什么,可这问题一问出口的话,到时候他又要嘲笑她自恋。
想了想还是把疑惑憋在心里,毕竟在闻宴面前说话要深思熟虑,他又挑刺,又能把她的话白的说成黑的。
闻宴看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羡就站着那里安静等他开口。
过了一会儿,他轻唤一声:“时羡。”
时羡垂眸望他:“嗯。”
“不知道该不该说。”
“……”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犹犹豫豫、拖拖拉拉去了,时羡摇了下头:“没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我说了。”闻宴摘下银框眼镜,他食指轻拭咖啡杯的杯身,最后缓缓地说,“你头上有虫子。”
话落下的那瞬间,时羡僵在原地,一点也不动,连眼也没眨。
她一只手撑在办公桌的一角,一只手扣着挎包上面的条纹,明明是肉眼可见的慌张,却强忍着假装不甚在意。
“噢……是吗?什么虫子啊,有多大啊,它飞走了吗……打算在我头上歇多久啊?”
“离得太远,看不太清。”闻宴神色自若,声线平稳地说,“它好像还在你头顶上。”
时羡只要一听到“虫子”这两个字,手臂上就起一层鸡皮疙瘩,一听到“你头上有虫子”这句话,理智全部丧失。
根本没细想,闻宴的办公室为什么会有虫子。
上次看到她这么害怕,闻宴主动帮她拍走虫子,这次却坐在办公椅上双手环胸,纹丝不动。
时羡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旁,垂下头后,很小声地问:“它还在吗?”
“在。”
男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语气停顿几秒,又不疾不徐地说:“它应该很喜欢你,黏你头上不走了。”
“……”
时羡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招虫子,她也不需要虫子的喜欢。眼睫簌簌颤着,她张了张唇,最终还是细声问道:“闻宴,你可以帮我把它拍走吗?”
闻宴这才侧头。
他眼神深邃漆黑,落在她素净却又好看的脸庞上。
不理会时羡的焦急,他勾了下唇,不紧不慢道:“怕你说我行为出格。”
“……不会的。”
他又说:“怕我又做了一件容易让你误会的事。”
“我不会误会的……”
最后他说:“行。”
闻宴靠着椅背,朝时羡招招手。
时羡又向前走了几步,将头低下。
“好了吗?”
“近点,我替你吹走它。”
犹豫一下,时羡微微弯起上身,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撑在闻宴坐的那张办公椅的扶手上。
随后,感觉到有风在头顶拂过,她刚要擡头起身,一侧肩头被一股力给按住,将她离开的动作制止。
“别动。”闻宴手掌搭在她左肩上,他掀着眼皮很淡地看了她一眼,“这只虫子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吹也吹不走。”
“啊……?!”
明明语气平静,却令时羡感到无比惊悚,她面带惧意,眼睛里含着不安:“那怎么办?闻宴,你再帮我吹吹吧。”
说完,闻宴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拍了几下。
就像那天参加完同学聚会后,在胜豪酒店门口时一样,他手也是这样拍的,好像也是头上这个位置,力道也是这样的轻。
忽地。
咣当——门被打开,撞击墙面的声音突兀响起。
一道嘹亮的男声随之而来:“哥,我需要你的help,你在干——!”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带着颤意的嗓音:“季少,您不能进去,闻总在里头忙——”
季卫舟猝地停在原地,“嘛”字的发音断在喉咙里。
李助理震惊地止住脚步,“事”字的发音十分微弱。
时羡猛然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比他们还要圆,闻宴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擡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们。
四个人谁也没说话。
静默片刻,时羡侧脸,看向闻宴,轻声问道:“虫子飞走了吗?”
他也偏头,看她眼睛,低声说道:“嗯。”
如释重负般,时羡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她小声道谢之后,离开,途中还跟站在门口呆愣愣的那两人,轻轻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季卫舟笑嘻嘻:“嫂子好。”
时羡眉头微拧:“别乱叫。”
李助理跟着有样学样:“老板娘好。”
时羡眉头再次拧紧几分:“我不是。”
等时羡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闻宴才慢悠悠地把目光投向那两人,看了一会之后,他扯唇:“等我叫你们滚?”
李助理点头,然后火速离开。
季卫舟没脸没皮地笑,他走进来关上门,坐在时羡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
但屁股还没贴两秒,看到闻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之后,立马“噌”的一声站起来,身姿板正地立在原地。
“对不起哥,我不该不敲门就闯进你的办公室,打扰你跟嫂子……谈恋爱。”
闻宴敛着眉目:“在她面前别这样叫。”
季卫舟不明所以:“为什么啊?”
闻宴眼皮半阖,两指轻揉眉骨:“还没追到。”
季卫舟懵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哥也不是无所不能,也在为追不到意中人而暗自神伤。
动作很轻地重新在那把椅子上坐下,季卫舟安慰道:“没事的哥,我相信你,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抱得美人归。”
“你的相信管什么用。”闻宴掀眼,了然地问,“说正事,今天又想求我什么?”
季卫舟俊秀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想开个书咖,哥你入股不?”
垂着眼睑看文件的男人言简意赅:“不入。”
跟想象当中的回答不一样,季卫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答应了?我就知道哥你对我最好了。”
闻宴语调平平:“抽空去医院挂个耳科。”
“……”
明明之前求他干点什么他都爽快地答应,叫他酒吧入股他也答应,前段时间开赛车俱乐部他也投资,怎么这次开个斯文优雅的书咖,反倒一口否决。
季卫舟不放弃:“为什么啊,哥?你入个呗,到时候坐着就能收钱。”
他坚持不懈说了半天,快要把自己给说渴了,最后终于得到闻宴一句回答:“我名下有家书咖,不打算再开了。”
“行吧,下次开别的再来找你。”季卫舟妥协,又随口道,“哥,你什么时候开的,怎么别的不开,想到开家书咖?”
闻宴头也不擡:“最近看了《十万个为什么》?”
知道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季卫舟干脆起身就走,准备去瞧瞧他的酒吧,随便问问那些狐朋狗友来不来嗨,给他酒吧涨点人气。
门打开,又合上。
闻宴松开捏在手中的钢笔,脊背后仰,靠着椅背。
手边摆了两杯咖啡,都是时羡给他买的,虽然味道一般甚至是难喝,但一杯已经见底,一杯快要见底。
只有他一个人在的办公室一向是很安静的。
他明明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待了很长的时间,早就已经习惯、甚至是有些享受这份安静了。
可在今天这份安静被打破了一次之后——
隐隐的,又莫名的,他开始期待被打破第二次、第三次……
安静之中,季卫舟刚刚的问题在脑子里回响。
——怎么别的不开,想到开家书咖。
半晌,闻宴无声地笑一下。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时小羡呗。
过了这么多年,或许她本人早就忘了。
在很久以前的某个冬日,她缩着脖子窝在座位上看课外书的时候,无意提了一句:“如果以后我有钱了,不在乎赚不赚得到钱,我要开一家又能安静看书,又能吃东西喝饮料的店!”
那时候还不知道这种店就叫“书咖”。
后来闻宴不仅知道了,还开了一家。
擡了擡手,他视线落在之前不小心触碰到时羡颊畔处的那根食指上,指腹早就没有了之前残留下来的余温。
冗长的安静过后。
他轻声喃喃:“闻宴,不要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
明亮浴室,水雾弥漫。
花洒里的水流突然止住。
正在洗漱的时羡一惊,擦擦湿漉漉的脸:“嗯?怎么停水了……”
不知道是花洒坏了还是全区都停水。
但之前也没接到物业通知,会在这个时段停水,那就应该是花洒太久没换,已经罢工了。
现在她身上还有泡沫,如果不冲干净的话,她今晚难受得会睡不着,不仅身体难受,心里也不允许她睡。
蹲在浴室里,纠结大半天。
然后她用毛巾囫囵擦了个身,穿上长袖睡衣,又拿了一套睡衣,拿好房门钥匙出门。
走的是楼梯,下楼梯的那一分钟里,她给闻宴发了几条信息。
SX:【闻总。】
SX:【我拍了拍蚊总。】
SX:【可以借一下浴室吗?】
闻宴没回。
时羡站在1001门口,来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最后手掌轻拍那扇门,没人应,她又加重力道拍拍。
一分钟左右。
门被打开,时羡看到了闻宴的脸,而后两目相对。
大概是三秒。
时羡捂着眼睛猛地转身,开口嗓音含着些许颤意。
她说:“闻宴,你怎么不穿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