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2)
李姣猛得擡头,不可置信:“姐姐,为什么?我已经动手了,不肖一年,他必殒命。既已开始,我怎能甘心就此收手?”
武贞锦垂首安抚:“皇贵妃家族势大,外戚专权;几位开国元老皆割据一方,暗中窥探;蛮夷屡次进犯中原,虎视眈眈;各地灾害频发,揭竿而起者不胜枚举;朝中国库空虚,苛捐杂税数不胜数。这胥朝,早已是强弩之末。若此时老皇帝殡天,年仅八岁的皇孙即位,主少国疑,必会掀起腥风血雨。老皇帝死不足惜,只可怜万千百姓,恐会受战火之苦。”
“可放任自流,只怕也顶不住几年,此刻的百姓亦是苦不堪言。”
武贞锦轻声安抚:“虽内忧外患,但起码此刻还有国。若国家内乱,蛮夷的铁骑只怕早就将边疆踏破,届时山河不复存在,胥朝百姓皆会沦为他国奴隶,尊严与生命皆成虚妄。姣儿,你再忍一忍,让我们想想办法,可好?”
李姣终是妥协,将好不容易混在棉衣中藏下带进宫的慢性毒药交给武贞锦。
武贞锦趁着夜色,将药粉夹带出启云轩,她坐着小轿揽着喝醉的懋宁回到百花宫。入夜她将药粉混在洗漱用的盛满水的铜盆中,眼见药粉彻底融化不见,这才吩咐赤玖将药水通过后窗泼洒在隐蔽处,替李姣彻底消灭罪证。
“小姐,您为何不让庄妃娘娘自己消灭这些证据,偏要带回咱们的住处亲自动手?”
武贞锦今日疲累不堪,早早躺在床上:“她毕竟刚入宫不久,身边的心腹是否可信还未可知,在她宫中行事自是要万般小心。而且我让她一人清理,保不准她心有不甘,偷偷藏下一些,那便是留下祸根,未来恐害她性命。”
赤玖上前替武贞锦揉腿,一只手揉一只手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小姐:“小姐英明。这是奴婢出门前,启荀偷偷塞给奴婢的,今天白天人多眼杂,奴婢没敢掏出来。”
武贞锦见这信出自韩聿之手,忙兴奋起身,接过信后展开通读。这信中详细记录了宫中复杂人际关系,里面还有一封他亲自绘制的皇宫地形图,在图中他为她规划了三条逃跑路线,以及各处接应人员的品级及姓名,事无巨细,极其繁琐。
赤玖从未见过这般细致的指引,不禁感叹:“二殿下好生细心啊。”
这信息繁琐程度,绝非一日之功。韩聿算无遗策,早就料到有朝一日,她可能被囚禁宫中,尽心筹谋着为她寻几条退路。这份心意她笑纳,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哪里还有退路可言。
武贞锦走到蜡烛前,缓缓点燃手中的信笺,将即将燃尽的信封扔进了刚才毁尸灭迹的铜盆之中。
赤玖十分可惜,上前阻止:“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这好歹是二殿下给您的退路啊,您留下保命也是好的。”
武贞锦轻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哪里逃?我逃的了,舅舅舅母他们便要代我受过。既进宫门,就绝无转圜的余地,只有这样想,我才能一往无前。”
武贞锦日日陪着懋宁守在流华宫内伺候,有时也会碰上前来侍疾的李姣,她们一直装作不太熟络的模样,各自安好。
在流华宫中久了,武贞锦自是寻得几个机会和太医院院首许太医讨教,许太医深谙宫中之道,一直对皇贵妃的病因守口如瓶,纵使武贞锦已经诊出她的脉搏有异,似是有人毒害,许太医也一直坚持皇贵妃是沉疴已久。
姑母和老皇帝是结发夫妻,可老皇帝似乎对姑母没什么情感,自她近日缠绵病榻以来,他一直流连后宫,却鲜少踏足流华宫。每次来了,也都是小坐片刻,便迫不及待的离开。
而且武贞锦几次听到皇帝呵斥太医院,可是话里话外,却是想要逼问出姑母究竟何时能过身。
姑母母家浅薄,自姑母回宫后,姑母的父亲便一直以国丈自居,族人亦是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从不知收敛。姑母母家多达三十多名本家及旁支子弟在朝为官,外戚之祸,自姑母母家始。
自从姑母病后,姑母母家许多命妇入宫侍候,滋养身体的补品流水似的送进流华宫中,她们生怕姑母过身,自己的倚仗一夜倒台。
她甚至听闻前两日姑母的一位表哥,将自家十五岁的嫡女送上了龙床,只为稳固朝中势力。
武贞锦心有戚戚,老皇帝剪除外戚羽翼的心已经昭然若揭,姑母母家若是此刻收敛,说不定还能侥幸留下几个子嗣。可他们仍不能体察圣心、安分守己,依旧费尽心思钻营,渴望守住权势,只怕姑母为荣华奋斗一生,最后只落得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