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匡龚儿vs刘若萌番外(五)(1/2)
第96章 匡龚儿vs刘若萌番外(五)
匡龚儿那天回家很晚, 一直到大厦里最后一盏灯都关闭了,她才慢吞吞地从大厦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出来。
电梯面板上的字安静地跳着,显示着逐渐向下的层数。
终于, “叮咚”一声,电梯的金属门向两侧打开。
匡龚儿手里拎着自己的公文包, 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一边走, 一边扯了扯自己领口的领针。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剪裁师傅手艺不佳, 雪纺衬衫的领口,在金属细伶伶的领针的桎梏下, 肌肤刮擦时, 总是有一点不舒服。
那修长冷白的食指伸到自己的领口, 略用力拽了拽, 才把领口的肌肤从领针的拉扯中拯救出来。
“呼——”
她这才长出一口气,重重靠在了驾驶座的座椅上。
车辆的玻璃被降了下来,修长冷白的手指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垂在了车窗外面。
夜晚的大厦地库安静,连这一声叹息,似乎都能传递的很远, 甚至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回声。
在这安静的环境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
匡龚儿皱起眉头,右手捏起丢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
香烟袅袅, 在她垂在车外的手指尖萦绕。
“喂。”
匡龚儿接起电话,声音冷淡非常。
电话那边停顿了好一会,似乎很意外她能接电话,略显尴尬地开了口:“匡龚儿, 我是同欣。”
淡淡的烟雾从薄唇中吐出,匡龚儿表情都没变化一下, 只是冷淡地望着窗外一片冷肃的墙壁。
听她不说话,同欣顿了顿:“呵呵,装不存在是吧,我打电话是为了提醒你,你家里那位长辈在情绪康复中心有点激动,打伤了医生护士,不打算去看看吗?”
匡龚儿冷淡地回了一句:“不打算。”
“……”
同欣似乎是预料到匡龚儿会这么说,冷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没有人类的感情,那位长辈虽然想夺你的权,但是不也没有成功吗,何必到今天还这么恨呢。”
“呼——”
匡龚儿吐出一口薄薄的烟,狭长的眼尾在烟雾升腾中微微眯了起来。
“嗯,你打电话就这事吗?”
同欣在电话那头似乎都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咣当一声刺耳的背景音响起来,能听出来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之后同欣的声音再响起来的时候,还带着负气未消的讥笑。
“匡龚儿啊匡龚儿,你是不是就真的没话和我说啊?我们之前在情绪康复中心可是隔壁床的病友,我知道你喜欢我,大家也都知道我们很有可能要联姻,但你要知道,我并没有答应你,你没必要用言语来刺激我。”
“……”
匡龚儿捏着细伶伶香烟的那只手擡起,手肘撑着窗框,食指中指夹着烟,翘起大拇指轻轻按了按自己太阳xue。
“要不抽空还是回情绪康复中心看看病,治疗一下你的臆想症。”
电话里似乎安静了两秒,随即在同欣尖叫的同时,匡龚儿压了电话。
那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世界才终于安静了。
匡龚儿把手机丢回了副驾驶座椅,不管那接二连三的短消息提示音,大拇指撑着太阳xue,闭上了眼睛。
终于,那烦躁的叮叮叮的提示音消失了,匡龚儿在车上坐了好一会,来抵御自己的头痛病。
痛感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仿佛回到了被人按在情绪康复中心的那天,身上绑着束缚带,眼睁睁看着那一针针的金属扎进皮肤。
令人无端烦躁,似乎更是加重了头痛的毛病。
烟已经烧完了,被摁灭在了车载烟灰缸里。
红色的火光还明明灭灭的闪耀,车载电话就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屏幕,匡龚儿按了接听键。
“您好,匡总,私家侦探那边说,您提供的信息太少了,目前他们也找不到您说的那个喂猫的女孩子在哪里……”
顿了顿,助理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他们还说……也许这个女孩也未必是真实的,说不定是您……是您……”
“是我幻想出来的?”
匡龚儿冷冷地打断了助理的话,“那就换一家,出双倍的钱,必须要找到。”
“……”
助理似乎是重重咽了一口口水,那咽口水的声音似乎都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有轻微的“咕咚”一声。
“已经找了很多家,但是信息太少,匡总能不能和我们说说,更细致一些的信息,这样也方便找人。”
“啪嗒”一声,一支细伶伶的女士香烟又被点燃。
匡龚儿没有烟瘾,只是习惯在烟雾缭绕之间思考问题。
嘴巴里都是薄荷的清凉,掩盖了尼古丁的不良印象,但到底还是把烟油吸了进去,如同她自己的人生一样,原本也就是不健康的。
思绪慢慢地回转,回到了六年前。
那是一个秋雨丰沛的傍晚,匡龚儿淋着雨,躲过了膀大腰圆的护理师们的围堵,擦着墙角,低垂着脸,额前的发丝都已经被打湿,一缕缕地滴着雨水。
但是她不敢擡头,只是低垂着脸,快速沿着灌木丛的边沿朝矮墙移动过去。
没人的时候,她就小跑两步,从灌木丛露出身影的时候,她就慢慢地走。
一快一慢,心率交替,最终抵达矮墙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匡龚儿捂着自己的手臂,那仓促拔掉的吊针没有处理好伤口,丝丝缕缕的嫣红从手腕上滑落,顺着冷白色的指尖,滴答滴答滴落。
落在地面上,在雨水上盛开一朵妖冶的曼陀罗,又簇簇散开,很快被大雨冲刷掉痕迹。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擡眼看向那矮墙。
矮墙是砖砌结构,中间隔着铁艺的围栏,一大块,像是被挖了心,洞开着支离破碎的心口,偏偏还被黑色的铁栅栏根根杵着,四面露着风。
匡龚儿咬了咬牙,爬上了黑色的铁艺栏杆。
胳膊在铁栏杆尖锐的顶端刮过,一阵头皮发麻的剧痛袭来,但是匡龚儿没有办法去在意,而是深吸一口气,从那道墙上翻了过来。
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她也不敢停顿,跳下来的瞬间,右脚脚踝一阵刺痛。
这大概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此刻的匡龚儿甚至连一片遮头的破瓦都没有,都快被大雨浇得晕过去。
她只能咬着牙,拖着受伤的腿脚,一跛一跛地朝着路口跑去。
身后的情绪康复中心里,已经乱了起来,似乎有人高声叫嚷,大片大片的黑伞,从后院和前院的大门鱼贯而出,星星点点地散开,有的匆忙地涌出门去,有的在灌木丛翻找着什么。
其中似乎还有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在呼喊,“没良心”“自己跑”之类的辞藻被瓢泼的大雨打得支离破碎,只剩一些细碎的词句飘扬而出。
“……”
匡龚儿身上穿着竖条纹的病号服,一瘸一拐,但是目光冷的像是拖刀,头一下都没有回。
她盯着巷口,快步朝那边跑。
啪嗒啪嗒,地上的水被她踩出了一个一个飞溅而起的扇形水花。
但是这条巷子为什么这么长,身后的呼喊为什么这么凶,她急的心跳几乎都跃出了喉咙。
“……”
突然,脚底下一歪,她摔入了一个灌木丛。
齐腰高的野草遮蔽住了她瘦高的身形,大雨也把血迹全部冲刷掉了。
紧接着,那追赶的脚步已经来到了近前,呼喊的声音似乎就在自己耳边。
“是不是这边?”
“应该是吧,我刚刚明明看见她翻墙了,应该就是这个方向!”
“可是这边没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个病人上面特别关照过,千万不能让她跑出去,这可怎么好。”
“据说逃出去要,不光是治疗中心,连我们说不定都有大|麻烦!”
“这小妮子别看年纪轻轻,可是个狠角色,那个护理师不过是要给她打麻醉针,就被她砸得现在都没醒过来,下手真黑啊。”
“就是,听说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估计贼的要命,保不齐就没走这边,我们去另一边看看。”
说话间,几个打着黑伞的护理师,原地转了几圈,又踩着水,啪嗒啪嗒地跑开了。
匡龚儿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要不是借着暴雨掩映,简直有被人发现行踪的嫌疑。
声音消失了,她等了好一会,直到天色愈发暗沉,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战损黑猫一样,贴着墙根逃离了这个人间炼狱。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好像跑的雨都小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匡龚儿面前出现了一个打着透明雨伞的少女,正背对着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似乎是被匡龚儿的脚步声惊扰,那个女生在雨幕中回过头——眉眼生的漂亮,但眉头轻轻蹙着。
借着她半侧过的身子,可以看见她面前的角落里,缩着一窝瑟瑟发抖的小猫。
小猫们被雨水淋透了,毛毛都贴在身上,看起来饿的发凸的眼睛愈发圆滚滚的,挤在一起抖得很厉害。
那少女有一双很好看的圆眼睛,让人无端端想到猫。
她似乎对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惊扰到小猫十分不满,对匡龚儿皱了皱眉头:“你是谁啊?”
匡龚儿想着,自己此时此刻和那一窝淋得落汤鸡似的猫没有什么差别了,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而是用干哑的嗓音开口说道:“借我点钱。”
她此时此刻这个样子,落魄潦倒,张口问人借钱,又有几分能还钱的可能性。
听起来倒是有一些打劫的意味。
那少女眼睛翻了翻,蹲在那里,撑起的透明雨伞像是盛开的遮罩,遮蔽了雨丝。
她就这么仰着头看着匡龚儿。
两个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一个淋雨一个撑伞,就这么互相看着彼此,四周除了雨丝的声音,似乎安静的全世界都消音了。
半响,少女笑了一声:“我凭什么借你钱?”
匡龚儿脸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滚落,她眯了眯眼睛,挤掉了眼睛里流进去的雨水。
“我需要帮助,和地上那窝东西一样。”
少女圆而明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匡龚儿,把匡龚儿身上的病号服,以及额头上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的包头的纱布看在了眼里。
狼狈不堪,浑身湿哒哒的,脸上还有撞伤的淤青和红肿,叫人看不清面目。
终于,少女叹了口气,抱起了三只缩在一起的小猫,来到了匡龚儿的面前。
眼前的雨突然停了,因为那透明的雨伞已经打在了匡龚儿的头上。
再垂眸的时候,就看见了少女胸前,那洁白的衣衫已经被脏兮兮的小猫打湿,并且粘上了污浊的痕迹。
但是少女似乎毫不在意,手温柔地抚摸着猫猫已经湿漉漉的猫,尽量用体温为小猫取暖。
同时,她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斜挎包,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算了,看你的样子,确实比流浪猫好不了多少,本小姐今天出道日心情好,还要赶回去参加庆功宴,钱给你了,不用还。”
说话间,少女指尖捏着钱,就这么直接塞进了匡龚儿病号服胸前的兜里。
谈不上有多尊重,但确确实实伸出了援手。
“快点走吧,这个世界其实也没有多糟糕,别把你可怜兮兮的模样展露给别人看,又没有几个人真正在意,因为真正在意你的人,不会看你这幅样子。”
说完,少女就举着透明的雨伞,小心翼翼地搂抱着三只湿漉漉的可怜小猫离开了。
匡龚儿一直目送着那女生离开,脑子里一片空白。
甚至还在回想刚刚那句“ 真正在意你的人,不会看你这幅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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