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蝴蝶失踪了(2/2)
这时,他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连忙走到楼梯口。
“阿驰,是你吗?”谢劲舟几乎本能地开口。
跑到楼道上的周柏屿脚步忽然一顿,过了几秒,才发出温润的声音:“谢老师,是我,找到驰老师了吗?”
谢劲舟连忙跑下楼,看着周柏屿:“没找到,我们去山上分头找。”
“山这么大,就我们三个,分头找,很难吧。”周柏屿提议,“要不要找搜援队过来?”
一道闪电刺破夜空,透过窗户,劈开楼道间的黑暗。
“先不要。”谢劲舟知道,驰路不想让谁看到她的狼狈,尤其是电闪雷鸣的时候。
谢劲舟看了看手表:“现在九点半,如果十一点前我们还没找到驰路,就打电话叫搜援队。”
“为什么现在不找搜援队?”
“你想想,驰老师是知名演员,这事儿闹大了不好。”谢劲舟只说出原因之一。
“嗯。”周柏屿点头,“就按照你说的来,谁先找到了就给对方打电话通知下。”
“好。”
两人互加了对方的手机号。
周柏屿在他通讯录看到了一个不像人名的置顶——a蝴蝶。
“谢老师,你存人名的方式还挺特别啊。”周柏屿的视线落在这个置顶人名上,“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周老师,打探别人隐私,是你的爱好?”谢劲舟打开手机上的电筒,幽幽的光照着他下颌线清晰的痞帅侧脸。
他的唇抿成一条线,眸子无波又深邃,不茍言笑的模样,如同冰冷的刀锋。
周柏屿没再多问,但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
本来说好要三人分头行动,但最后两人分头行动,因为小苏怕黑,尤其又是在下着雨的山上,她义无反顾地选择跟周柏屿一组。
云雾山之大,想要找人,谈何容易。
谢劲舟边往山上走边喊着驰路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阿驰,你在哪里?
六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焦心。
他以为自己的心,只有在写歌词、画建筑图纸时才会跳动,直到再次遇到驰路,他才深刻地体会到,这六年的心跳,都不如见她一面来得剧烈。
神明为信徒震颤过的热忱,从未减退,更未消亡。
随着日月更叠,变得无以名状,也变得热烈滚烫。
时光仿佛倒退回六年前,他们在潮热又逼仄的静心小屋的沙发上追逐、打闹、拥抱。
他困于有她的白日梦,却也沉醉于她的自由山。
怎样都行,只要能看到她,只要,某一刻,她是属于他的。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她,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安然无恙。
谢劲舟收了伞,往山上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快,几次都差点滑倒,几次都滑倒了,有时身体滚到石头上,压到胳膊,有时撞到脑袋,有时磕到眼角,有时脚崴了一下……
他完全不在乎,像一头疯了的野兽,找着他最珍视的宝贝。
“驰路,驰路!”谢劲舟拼命地喊着她的名字,喊着喊着声音越来越小,喊成了“阿驰”。
声音越来越嘶哑。
到达山顶,谢劲舟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失落地在山顶坐了会儿,大雨倾盆而下,落了他满身,浑身已湿透。
成了狼狈不堪的雨人。
他望着被雨帘阻隔的世界,到处空茫茫一片,只有心是满的,灌满了冷风。
谢劲舟起身往山下走,却踩到了什么,不像石头,他弯腰去看,竟是一部手机。
手机壳背面是一只黑色的燕尾蝶,谢劲舟一眼看出来,是驰路的手机。
他按开手机,屏幕亮起,开机屏上是一张深蓝色夜晚的壁纸,天边有一弯月牙挤出云层,壁纸上有几行潇洒的手写字:太阳会不会升起,都没关系,它会长在神明身上,神明会照亮他唯一的信徒。
谢劲舟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青筋尽显。
她留着他送她的蝴蝶首饰、把他跟她说过的话作为手机屏保。
她是没有放下他,还是没有放过自己?
天边响起惊雷,谢劲舟擡头望去,一道闪电劈下来,驰路最怕雷雨天了。
谢劲舟把她的手机放回口袋,匆忙下山去找,这次的声音喊得更大,声音越发嘶哑。
……
雷声轰隆,闪电劈下,照亮夜空,也照亮了驰路那双惊惧的眼睛。
她躲在一处小小的洞口,坐在地上,环抱自己,身体瑟瑟发抖。
雨丝斜斜地打进来,将她的头发、衣服渐渐打湿。
此时,闪电像夺人的绳索,紧紧地勒住她的喉,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了那些被老爸关在小黑屋里的画面,想起了在精神病院被关住的雷电雨夜,也想起了她演戏时掉入水中被呛得几乎无法呼吸,上岸后老妈跟她说“怎么就这么点肺活量”的嫌弃眼神,想起了她被人关在片场的化妆间整整一晚,老妈找到她后说“早让你对她留点心眼,你非不听,非要被人整了才后知后觉”……
她知人心凉薄,却还是奢望能有光照进来,哪怕这光只有薄薄的一缕。
在娱乐圈,驰路见过太多是非善恶、真诚与虚假,善意总是难得。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她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走在路上,只有不停地往前走,才能追到那缕光。
那缕光,是曾经给过她炽热情感的谢劲舟,也是她自己。
蝴蝶碎在人间,却也要靠自己,才能找回翅膀。
她要做自己的翅膀。
即使死去,也要化作青山,坐在云端,远离尘世,俯瞰山河。
这里不是牢笼,却宛若牢笼,将她困住。
有人会发现她不在酒店吗?会有人来找她吗?
不会吧。
有时她怀疑,老妈是故意找来小苏这样的人来当自己的助理。
她感觉,老妈想从她身上捞金,却又不希望她过得多好。
母女情谊,与金钱相比,显得那么稀薄。
驰路用尖利的指甲抓挠着右脚踝的文身,一下下抠着,抠疼了、抠破了,也不在意。
她要用这疼,来提醒自己,这个世界并没有将她遗弃,她还活着。
下着雨的夜晚,早已没了白日里的燥热,冷意一阵阵地袭来,狂风肆虐,吹着她湿了的衣服,她冷得身体发抖。
随着一道道惊雷响起,她的脑中便会一遍遍闪现曾经发生过的可怖画面,吓得她的心脏不停颤动。
时间变得好慢好慢,她的意识越来越混沌,隐约听到传来喊她的声音,一声声地喊着“阿驰”。
声音哑得厉害,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切。
宛若一场虚无的梦、抓不住的风。
她是在做梦吗?就算是梦,她也要抓住这唯一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