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无助的海洋(2/2)
不,她不能去,她不想让谢劲舟担心她。
她没有可以躲避的港口,只能待在风暴中心,在巨浪的漩涡中心兜圈、打转,随时有被掀翻的风险,却只能生生受着,等待风暴止息。
除了旁人对她的诋毁,中午她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还没走到教室楼下,一个重物啪地砸在她脑袋上,砸得她一阵头昏眼花,随之听到掉落在地的声音,低头一看,是一枚碎裂的鸡蛋。
驰路摸摸被砸疼的脑袋,忽然笑了。
一旁的许婉气得四周环顾,边寻找罪魁祸首边说:“是哪个浑蛋扔的?”
回应她的是冷冷的寒风。
许婉见驰路笑,不理解了,被人砸了还笑?
“阿驰,你怎么了?”脑袋不会被砸坏了?
“还好不是生鸡蛋。”
“……”
驰路回到教室,刚想坐下来,看到桌上、椅子上,都被人用鲜艳的红字写着恶劣的诅咒话语:“杀人犯下地狱!”“杀人犯去死!”“杀人犯死全家!!!”“杀人犯滚出我们学校!!!”
字写得又大又醒目,被窗外走过的人一眼看到,拿出手机一通拍。
驰路忽然停住,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抽抽的难受。
就算她是罪人,她要下地狱,她要去死,那也是她该承受的,跟她的家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拉上他们?
这帮浑蛋!!!
驰路气得捏紧拳头,忍无可忍地狠狠地往桌上砸去,砰的巨响,震醒了有的正趴在桌上睡觉的同学,转头看她,骂她一句“神经病”。
她用手背一下下擦着那些用马克笔写上去的诅咒,用了很大的力,才擦去一点。
驰路发了狠,跟自己较着劲儿,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回擦着上面的字。
许婉见她这样,心里又痛又难受。
关于她为什么是杀人犯的事,她只字未提,她看着别人看像动物一样围观她,听着那些人明里暗里诋毁她,看着那些人朝她指指点点,又看到有人给她砸鸡蛋、扔树枝,甚至有人朝她砸石头,她的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小包,脸上被划出一道血痕。
现在,又有人直接用这样的方式诅咒她,她得多难受。
跟驰路相处快四个月,许婉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很乖,学习用功,成绩很好,打鼓很棒,对她很贴心,在她的司机请假没来接她时,她知道她怕黑,会打车把她先送回家。
驰路很有耐心,会耐心地倾听她跟程佑白的事,会告诉她:“暗恋就是想当一阵风,偷听他所有的心事,也想把自己的心事都吹到他的心上。”
她跟她以前交往的任何一个朋友都不一样,不看中她的家世,不看中她穿什么名牌衣服,而是单纯地跟她做朋友。
这种不建立在任何名与利基础上的友谊,她向往已久,无意间偶得,许婉格外珍惜。
如今看着驰路陷在这场舆论中心,她想帮她做点什么。
求助自己的爸妈?但怎么跟他们开口?告诉他们自己的好朋友正陷在杀人犯的风波中?
不!一旦她这样说,她爸妈一定会让她跟驰路断绝关系。
她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许婉拉住驰路的手腕,看着她空茫无神的眼睛,轻声安慰她:“阿驰,别这样。”
她看到了驰路掌心下已是一片红,分不清是擦的字,还是用力过度留下的红痕。
*
驰路这两天一直处在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白天睡不醒的状态,上课上得昏昏沉沉。
好在坐在后排,桌上把书垒高点,便能当城堡挡住老师的视线。
不过,她这萎靡不振外加咳嗽感冒的症状还是被老马发现了,喊她去办公室进行了人文主义关怀。
老马不看贴吧,不听八卦,一门心思沉浸教学工作,显然不知驰路并不是因感冒而引起的萎靡不振,跟她说:“到高三的关键时刻了,这几天老下雨,降温了,你要多穿点,记得多喝温水,吃点药,不行的话,你请假一天休息下。”
老马的关心让驰路的鼻头有些酸涩,眼眶不自觉泛红。
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班主任都能对自己有这样的关心,但自己的老爸老妈呢?他们去过他们的日子了,她好像成了不存在的那个人。
之前听驰岸说,老爸有了金发美女,好像还挺有钱。
老妈那边给自己的生活费严重缩水,跟她说,她们以后要省吃俭用,钱是越花越少。
起初她信以为真,下一秒听到了电话那边的男声:“老婆,你看那车不错,我开着带你去兜风一定会很拉风。”
呵,合着这年头,亲生的女儿不如野男人!
驰路紧紧握着手机,想大声地对老妈说:“路漫,你有本事别抠扣我的生活费去泡男人!”
但她什么都没说,没等老妈继续说什么,断然挂了电话。
她亲情的篱笆东倒七歪、四处透风,夜风吹过,便要倒塌。
世界成了荒芜的沙漠,她不过是喁喁独行的旅人,哪里是家?她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
她在这个边远小镇,是死是活,仿佛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他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随便吧,她怎么能从稀薄的亲情中渴求太多。
不过,她不会总是一个人,不是吗?
至少,她还有谢劲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