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再世（2/2）

对于四岁就离开了他的母亲，云朝辞也还是有着浓烈的感情。母亲的温柔和怀抱的温暖始终令他怀念。在组织的角落中偷偷抹泪的时候也会想着，如果母亲还在，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因为母亲的期望，所以云朝辞也决定做一个修士，未来如果有机会，他也希望能和自己的父亲相逢。虽然体内流淌着一半来自魔族的血脉，云朝辞却也觉得自己的修行之路极为顺利，天地中的灵气随时向他敞开。只是修为增长的比较慢，但是云朝辞并不感到气馁，踏实地成长也是好的。

母亲对他说的话语，成为了他前半生活着的目的。

他一直遵循着母亲的想法，直到跌入酆落崖的那一日，温情的面纱才被无情地扯开。

母亲希望他和父亲一样，但是父亲却想要他的命。云朝辞从那一刻起，对母亲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和父亲一样就是好的吗？做一个和父亲一样的修士，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前十七年的努力，就像是都在做无用功。他下定决心，抛弃母亲的嘱托，从今以后不再为这句话而活。

……那接下来呢？

在酆落崖底的时候，他想到的是沐雨和复仇。而今沐雨已经成功涅槃，他也成功手刃仇敌，了却因果。

他还有活下来的必要吗？他还能，为了什么而活下去呢？

云朝辞想到了贺沐雨，如果他死了，贺沐雨会接受吗？

她会接受的。

因为这是云朝辞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么哪怕沐雨再难过、再不舍，她都会理解的。

“如果朝辞你真的坚持不下去的话，放弃也是一种选择。”在和沐雨重逢的日子里，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沐雨沉默了很久，但还是微笑着跟他说道，“不用考虑我。朝辞，你还是更应该多在乎下你自己。”

云朝辞看的出来，那是她强挤出来的笑容。

“但是，沐雨你并不希望我放弃吧？”云朝辞问道。

“但是，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想法，就罔顾朝辞你的感受。”这是沐雨的回答，“我只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再想一想。如果真做出了决定，那就请告诉我。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她虽然是那么说的，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放弃的话，她一定会悲伤到无以复加吧。

除了沐雨，还有……

云朝辞自认为是一个生活在过去的亡魂，被困在了仇恨的因果之中。他不应该再和他人建立因果，但是。

君之楷。

第一眼看见他就楞住的君之楷，小心翼翼走在他旁边的君之楷，藏书阁中帮他拿书的君之楷，在他痛苦的时候想要安慰他的君之楷，为因为他的遭遇而难过的君之楷。云朝辞记得他们决裂的那日，君之楷难过又愧疚的眼神，以及毫不反抗的模样。

为什么自己没能下手呢？沐雨的话即是作证，沐雨的恨意表露无遗，凝白剑上印刻在识海中的气息无一不指明——这个人也参与了他的死亡。

是因为看见过他被噩梦折磨的样子？是因为看见他为自己上化妖山而在山上差点崩溃觉得有愧于他？是因为他醉酒后吐露的真情愧疚？是因为被相处过程中他的贴心打动了？还是因为潇寒派后面的禁地——幻境中他俩的关系。他俩以前真的很要好，云朝辞都有点羡慕过去的自己，难过于丢失掉的记忆。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他以为，他只记住了重要的事物。那么其他舍弃掉的，都已经成为过往，包括点墨剑，包括自己之前的一切。但是现在他却有点不确定了。

在他面前时常显得胆怯与不好意思的君之楷，如果得知了他死去的消息……君之楷会为他难过吗？

一定会的吧，君之楷还会为他哭吧。

而云朝辞并不想要这个人为自己流泪。

如果不能靠近，那能不能让自己和火焰融为一体呢？君之楷放弃了灵力的保护，卸下了自己身上的防备，感受着火焰的滚烫，把手伸进了火海。

火焰像是在疑惑他的行为，躲开了他的手，但是又在附近打转。里面的云朝辞的身躯颜色在逐渐加深，就像是在逐步化为实体。

君之楷深吸了口气，往前大跨一步，这一次的火焰接纳了他，小心把他包裹了进来。君之楷感觉自己陷进了一团棉花中，眼前火红一片。在无尽的红色中，云朝辞的玄色外衣和蓝色发带格外地扎眼。

他现在还碰不到他，但是他在逐渐地接近他了。

在君之楷的手碰到云朝辞指尖的时候，他看见火海中有烟花绽开，如同流苏和阳光的碎片浮在眼前，金色与红色渐变地融合在一起，像是晚霞染红了整片天日。明明只有金与红与橙三种颜色，君之楷却觉得自己看见了整个世界。

云朝辞睁开了双眼。

在这个瞬间，火焰急剧地攀升，像是火山爆发一般冲向天空。君之楷一时昏头转向，站不太稳，只能紧紧地抓住云朝辞的手。

混沌中，他好像听到了云朝辞的轻笑。

他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好久不见。”君之楷擡头，对上了云朝辞带着笑意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