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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斑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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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家人呢。”千年前的君之楷就感叹过云朝辞和贺沐雨之间的关系,而如今的君之楷还想再感叹一次。

是互相作为依靠的家人。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比真正的亲人还要好。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贺沐雨转过头来,她的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眼尾隐隐地化了红妆,“我指的是你对云朝辞。朝辞把他醒来后的事情跟我讲了讲,你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呢。”

贺沐雨的目光让君之楷想到鹰眼,她实在是过于敏锐了。

只是哪怕站在贺沐雨的面前,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中藏着的压抑了千年的情感与往事,在昼夜交替中他告诫过自己,不要妄想。和元虚道人说过的虚妄的感情如出一辙,但字里行间是君之楷自己对自己的封印。理智告诉他没有希望,不该沉溺进去,但却还是想跟随着自己的本能去靠近云朝辞。

不是因为心意不明,而是因为深知自己已经失格。

所以他岔开了话题。

贺沐雨估计也觉得现在不是聊这个的好时机,见试探不出来就果断放弃了。

“天道好轮回。”她冷笑一声,“这是云朝辞已经决定好的一步,我们就等待着他的结果吧。”

“只是……”贺沐雨显得有些神色复杂,“到时候,你能送送他吗?”

在一方逼到眼前的时候,另一方也已经看到了他的身影。因果线被拉扯着,但却没有要断开的迹象。

宛情仙人的剑尖划过云朝辞的脸庞,他堪堪躲过,右脸上留了一道血痕。要是再进一定的话,估计会伤到眼睛,云朝辞估算了一下。对方的动作太快了,他不是仙人的对手,哪怕看见了因果线,也很难提前预判宛情仙人的动作。

接下来是肩膀,这次云朝辞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剑锋刺进骨头里的时候,他感觉全身的骨架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鲜血从伤口不住地涌出,云朝辞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好在他穿的是黑衣服,倒是看不出来。

再受一击的话,哪怕不是致命伤,这具尸体恐怕也要支撑不住了吧。

得速战速决,云朝辞想。

所以在下一剑刺过来的,他就放弃了躲闪。剑从他的左眼处砍下,一直砍到下巴,他感觉左边的视线一片模糊,闪过一瞬间的猩红,然后马上变得漆黑。

很疼。但是这点疼痛比起酆落里地狱里经历过的,不算什么。他经历过十八层地狱的洗礼,让他对疼痛都有些变得麻木。

但是云朝辞看见了,宛情仙人,近在咫尺。将千年的仇恨与愤怒都凝聚在剑尖之上,以自己的血与因果作为代价,带着心中的不平与不甘,荡尽一切。

“定邪!”冥界中镇神的至宝,也唯有获得冥界认可的人才可取出。顺着死仇的那份因果,云朝辞的剑砸进了宛情仙人的胸膛。

“不……可能!”宛情仙人呛出了一大口鲜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大剑,几乎要把他上下斩成两段。云朝辞为了让剑刺得更深一点甚至还上前一步,左脸颊的肉被完全划开,露出了森森白骨。

大雾散去,在场的众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少年的大剑横在宛情仙人的胸膛之处,但他自己看起来也遍体鳞伤。

左脸从眼睛砍到下巴,右脸在脸颊上有一道剑痕,宛如子夜时分索命的厉鬼。云朝辞不管不顾地上前,任凭宛情仙人的剑在自己身上制造出更多的伤口,都不曾退后一步,也不曾松开握住剑的手。

他的衣服被刺出了几个口子,鲜血几乎把全身都浸透,红得发黑。

因果线上的黑色急速地褪去,顺着一端爬上了宛情仙人的身上。

“这句话原样送给你!你就不怕遭到反噬吗?”云朝辞看着宛情仙人身上攀升的黑气与因果线上的变化,心里只觉得畅快。

天理昭彰。

“杀了我……你也要陪葬……”宛情仙人的嘴角溢出几丝黑血,他死死地盯着云朝辞全是血的脸庞。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手中的剑一下下地砍在云朝辞的手腕上,剑与骨头碰撞发出“哐当”的声音,但他又很快没了力气。

陪葬……他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呢?他现在跟已死之人又有什么两样呢?他是个本该只剩下过去的人,从酆落出来之后的每一日,他作为尸体活着的每一日,他早就够本了。云朝辞其实早就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只是从地狱里归来的亡魂。

云朝辞不在意即将要断掉的骨头,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手腕上的因果线。失去了黑色的部分,露出了原来如血般的红色,与他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混在一起,难舍难分,和他们之间相连的血脉一样。

仇恨快了结了,但光凭这样还杀不死宛情仙人的,云朝辞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接下来,还需要偿还恩情。

他用还没断的左手拿起了宛情仙人掉在一旁边的剑,往自己身上刺下去。

“你给我的这副身躯,今日我就还给你!”云朝辞大笑着,用剑剔下自己的血肉。全身都被他割的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云朝辞丢开了剑,将骨头一根根拔下。他的神魂摇摇欲坠,与身躯的联系在逐渐减弱,与此同时,那根象征着亲缘的因果线的红色也在逐渐变淡,直至消散不见。

宛情仙人身上的黑气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他露出了被人掐住喉咙般的神情,手扶住自己的脖子,尝试着大口呼吸。他的眼睛充满怨念地盯着云朝辞,慢慢的,他不再有任何的挣扎,手无力地掉在地上。

云朝辞知道他在骂他什么,但他不在乎。

在因果线彻底断掉的瞬间,他的神魂完全脱离了肉/体。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剔除的了。再无能够支撑住他的骨架,云朝辞身形一晃,向后坠落下去。

如无根浮萍,无线之筝。

在他了断残生之前,至少还做了件有意义的事情。仇恨已结,他也不算抱憾终生,云朝辞想。

但好像在遥远的彼方,有谁呼唤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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