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凝白（2/2）

“当然，朝辞。你当然是现实。”

如果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云朝辞是幻觉的话，君之楷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的。虽说修士也有心魔的可能性，但是……眼前这个人在千年来连进入他的梦境都不肯，让想再见他一面都成为奢望，让君之楷回忆起过往时都觉得残酷。倘若心魔真的能使他与云朝辞重逢，君之楷也只能把毒酒当成蜜糖。

“但我撑不了多久了吧？”云朝辞看着水中的自己，“我还有多少时间呢？”

缺损的神魂，早已死去的肉/体，哪怕强行粘合在一起，也迟早会有腐烂的一天。

“朝辞，那你想再去酆落看一看吗？”君之楷问他。总要解决掉云朝辞神魂的问题，他如此想到。

但云朝辞摇了摇头。

“太痛苦了。”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听。

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早早踏入长眠，不是这样吗？

“感觉在这样的环境中修行，也能多上几分动力。”逛了一遍之后，云朝辞对君之楷说道，“如果是我，完成每日例行的练剑之后，肯定会选择在湖边走上几圈，这样的话，心情也会变好吧。”

难得的闲暇可以冲淡一天的疲惫，即使肉/体上的疲劳无法消除，也能得到精神上面的放松。

君之楷只是点了点头，他想到了那些年的自己。

没有闲心，也没有时间来赏花观月，逗虫戏鱼，他放弃了几乎所有的一切，全心身打磨自己的剑意。

点墨剑上的杀戮之气也逐渐与他融为一体，人剑合一。

君之楷的屋子布置的异常简单，和他在潇寒派的地位明显不符。谁能想到众星拱月的大师兄住的场所竟然是如此朴素的呢？

一床一桌、一椅一灯，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心法和功法，因为长久无人翻阅，已经落了些灰尘。

云朝辞捧起一本书，轻轻吹掉上面的灰，打开来后书页都已经被翻得有些发皱，上面有谁用笔记下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一笔一划间尽显书的所有者的阅历与心得。

“有点熟悉。”他合上书页，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以前也带你来过这里。”毕竟是他自己住的院落，当年君之楷也带着云朝辞参观过。进屋之前他还在犹豫，担心着自己的房间会不会太乱了。云朝辞用眼神示意着他为什么不进去，君之楷还在想着说辞，一旁的贺沐雨就已经替他解了围。

“之楷是不是觉得我在不方便？”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我懂！就像姑娘的闺房不好让男人看到一样。之楷的房间我也不便参观吧！”

贺沐雨将云朝辞往君之楷这边推了一步：“那就你们两个一起看吧！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就往后退了几步，还关上了院子的门。

她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不用担心我！我就在附近逛逛！你们两个好好在房间里说话吧！”

怎么听怎么奇怪。

那个时候的君之楷还热衷于各种小玩意，桌面上摆了一大堆排列有序又种类繁多的物件。云朝辞甚至还拿起来一个细细把玩，君之楷在旁边一瞬间想要夺门而出，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出门前把东西都放好藏起来。

“你不会觉得太幼稚了吗？”看着云朝辞好不容易把手中的玩偶放下，君之楷刚想松一口气，就看见他又拿起了另一个，大有要把他桌上的物件一一观赏把玩过来的架势。

“怎么会呢？”云朝辞这才把视线从玩偶转移到君之楷身上，“这很可爱。”

只是君之楷现在也长大了，桌上除了基本的笔墨纸砚，和拜访的整整齐齐的书册，就再无旁物。连那些小玩意最后的去向君之楷都有些不记得了。他最后还是放好了吗？还是丢掉了呢？

云朝辞又真的能对他只来过几日的，不论是色彩还是布局都已经完全变样的房间，还产生熟悉感吗？

但是看着云朝辞有些好奇的眼神，君之楷又把疑问吞了回去。

这样就好，他心想。从幻境中出来后，云朝辞和他的关系彷佛又回到了从前，一扫刚从魔界出来时候的冷淡。君之楷庆幸自己最后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云朝辞也更愿意多问他几句关于过去的事情，像是更加在意他们过去的关系。虽然每次问完后，他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但是这样就好。

有云朝辞在身边的平淡日常，就是他最大的奢求。

君之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床铺，是凉的。他立刻翻身下床，披上外衣出门，此时的天才刚蒙蒙亮，一切都像带着层雾气一般。

“朝辞？”他的声音在院落中回荡。

后院彷佛是为了回应他一般，传来了泥土被挖开的声响，有利器掉在了地上。

循声走到后院处，看见了背对着他的云朝辞。对方低着头，背挺得很直，头发没挡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透过云朝辞，君之楷还看见了地上被挖出来的深坑。

“朝辞……？”

这时云朝辞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顺着白色的天光，君之楷清楚地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白色的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看着云朝辞抓着一把碎片，利刃割破了他的手掌，血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但是云朝辞毫不在意。

最上面的那一片，应着天光，“凝白”二字熠熠生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的本命剑吧？”他听见云朝辞不带情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