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落霞（2/2）

“想起来，他也确实是个好孩子。如果你们心意相通，为师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

瞧着愣神的君之楷，元虚道人微微一笑：“你们之间肯定有传信的方法吧，你快给他写信吧，写完为师会嘱托别人帮你送出去。”

被师父突然改变的态度砸昏的君之楷，之前一直浸泡在难过情绪中的君之楷也想要见到云朝辞。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喜欢的人，他都想看见他。他的脑海被大起大落的转折所冲击，渲染着，所以也就没留意到元虚道人笑中的，深意。

走在通往落霞山的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云朝辞对秘境中那个前辈的故事很感兴趣，问君之楷回去之后有没有调查过前辈是谁，当时又发生了什么。

君之楷的回答是时间久远，他当时并没有打听出来。但今时不同往日，此时的君之楷也已经飞升成仙，他或许可以选择，在仙界打听这段过往。

提到仙界，云朝辞的热情马上冷却了。

“但前辈，应该已经把他自己的故事全都讲完了。”他若有所思地说。

“朝辞，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恨你的道侣吗？”君之楷问他。

“我的道侣……”云朝辞抿了抿嘴角，“我也不清楚。”

“我能因为爱她就不怨恨吗？我可以理解那位前辈，但若是落到自己身上，就不明白了。可能因为我没经历过这一切吧，也许只有有道侣的人才会明白。”云朝辞微微低头，君之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很佩服前辈。经历那般痛苦几十年，但还是选择释然放下。”

“这一点我很确定，我做不到，我会怨恨的。”云朝辞擡起头，看着远处白雾缭绕的山峰。

“只能说不愧是修逍遥道的前辈，真阔达啊……”君之楷感叹了一句。

云朝辞侧头看向他：“之楷，你说反了吧？”

“什么反了？”

“因为前辈是阔达的人，才能走逍遥道吧？”云朝辞把话说的很慢，但是君之楷听得很清楚，“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选择了逍遥道。而不是因为他走了逍遥道，才成为了这样潇洒的人。”

他们慢慢悠悠地走在没人走过的小山路上，晃到落霞峰的时候，刚好是傍晚时分。站在落霞峰前面，视线没有遮挡，刚好能看见潇寒派的全貌，以及一望无际的晚霞。

今日的云层挡住了一点太阳，他们能看见金色的光与破碎的云混糅在了一起，光与暗交织不定。一行大雁从他们的眼前飞过，向着光亮所在的位置扶摇而上。云朝辞停了下来，专心致志地欣赏眼前的景色，君之楷站在他旁边，偏头就能看见云朝辞的侧脸。

黄昏厚重的橙黄在他的眼中流转，像是下凡的神明俯瞰天地。

等太阳完全从潇寒派后方落下，天空染上朦胧的灰意，云朝辞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远处的视线，也注意到了旁边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君之楷指了指远处的山峰，迎着昏暗的天色已经看不明晰，只能隐约看见有几个黑点在山顶上移动。

是一日修炼完成后回到居所的弟子。

“我们也回去吧？”君之楷问云朝辞。他并不是觉得落霞峰是自己的家，在一千八百年前，他就对潇寒派失去了归属感。

但是云朝辞现在就在他的身边，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感觉格外安心。

“走吧。”云朝辞迈了几步，“那这算不算我兑现了秘境里我的承诺？”

君之楷反应过来，是在回忆中他再次对云朝辞提出的拜访潇寒派的邀约。

“当然。”对着云朝辞明亮的双眸，君之楷也轻轻一笑，“你总是说到做到。”

但如果可以，他宁愿希望云朝辞在这件事情上能够毁约。如果时光能够回溯，他一定会放弃提出这个请求。但是幻境终究只是幻境，哪怕他想要极力避免，也无法改变过去的走向，他们终究会迎来已经决定好的结局。

哪怕他作为仙人削弱了幻境对他的自己的影响，无比在意缺失的记忆，但还是对着云朝辞说出了和以前一样的话语。

“这是我的院子。”打开大门，君之楷给云朝辞介绍到。院落内被打扫的很干净，布局和摆设和他的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我早上起来会在院子中练剑。”

云朝辞走到左手边的槐树旁，用手轻轻抚摸有些枯干的树皮，上面还残留着些剑痕。他一道道抚过去，就像看见了无数个清晨修行的君之楷的身影，看着他比划着一招一式，出剑落剑。

君之楷也走过来，摸了摸这棵老槐树。

“它年纪已经很大了。”君之楷的语气中满是怀念，“最开始的时候我不懂分寸，但是也没什么修为，就不会伤害到它。等修行了一段时日，修为上去了，挥出的剑气就会砍到它的身上，只是那个时候我也还没注意。”

他叹了一口气：“等我发觉的时候，它就已经伤痕累累了。哪怕过了那么多年，这些剑气所造成的划痕也还是无法愈合。”

“你一直生活在落霞峰上吗？”云朝辞轻声问道。

“嗯。”君之楷也轻轻点了点头。

“那这棵树，是看着你长大修行，直至成仙的呢。”

从十二岁来到潇寒派的那一日起，到他成仙的那一日为止，一千八百多年的时间，对着落霞一日一日地数过去。

从第一日的欢喜，云朝辞来时的激动，父母离世时的悲痛和后面的无波无澜，落霞峰见证了他的情感变化，也藏起了他的心事。

哪怕原先嫌恶的只想远离，认为早就舍弃的东西，也会被毫不留情地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