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沸（2/2）

君之楷面上一白。

胃里变得翻江倒海，帖孚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它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带着胃里的液体到处溅起，君之楷在不慎之间还呛了两口水。

糟了，他心道不好。

在水咽下去的瞬间，君之楷就感到了喉咙的疼痛，之后是内脏的灼烧感。

自己必须抓紧时间。

斩击对帖孚是有效的，但是它的自愈能力极强，往往在他刺出第二剑之前，第一道伤口就已经好全了。

但君之楷想，帖孚总不可能无穷无尽地愈合下去。

只是消耗战已经不适合了，一味地拖下去，恐怕是自己先被帖孚消化掉。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在伤口好上之前，就再次出剑，以速度取胜，直接在它肚子里开辟出一个大口子，君之楷就不信还出不去了！

于是他强忍住自己内脏的剧痛，再次出剑，一时间剑光如影，如果有外人应该会看的眼花缭乱，难以辨别其中的招式。毕竟，再怎么样，他也是潇寒派掌门亲传的弟子。

随着剑的方向，君之楷也撑着墙壁，往旁边移动。他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发现半边血肉都已经消失，露出了森森白骨。

快要来不及了。

君之楷只能尽全力地向前砍去，但是越来越无力，他感觉周围的水都在一点一点的漫上来，又或者是自己在一点一点地陷下去。

但是挥出的剑还是全部刺在肉里，水在不断地晃动，君之楷感觉自己顺着瀑布从山顶跌落到山底，溅起的水花打在他的脸上，头发上，脖颈处。

身体的内外两侧如同冰火两重天。君之楷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身体里的血似乎要炸开来一样。

手臂很是酸痛，他已经快要拿不起自己的剑了。只能用左手也一并握住剑柄，双手一起向前砍。眼神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感觉被水滴滴在了自己的睫毛上。

在他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从外侧刺进来一柄长剑，刚刚好掠过他的脸颊，本就破损的皮被削去一些，也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睁开双眼，开口的缝隙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让他多了几分力气。

卡在帖孚肚子上的剑往上下左右拼命用力，在肚子上之间割开了一个大口子，君之楷看见了站在底下的云朝辞。

对方的衣服破了，手臂上满是沙土和血痕，肩膀上划开一道，伤口很深，血肉和泥土混在一起，看上去摔得很惨，对方的表情虽然显得痛苦，但完全没放手。

随着口子越开越大，君之楷和周遭的液体一并掉落下来，他看到云朝辞也被水淋了满头，黑发湿漉漉地沾在脸上。原本在帖孚胃中安详暖和的水现在却如同沸水一般，滴在身上砸出一个个血泡。

君之楷掉到地上，此时才深刻地感受到了皮肉的痛。

但他还顾不上给自己包扎，仰头看向帖孚，发现它被卡在上下的洞口之间，此处甚窄，帖孚庞大的身躯刚好卡在石头的两径中，动弹不得。

一旁的云朝辞也没对脸上做任何处理，君之楷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都被帖孚胃里的液体烧出一个个小洞，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云朝辞快速地抓起君之楷的手，趁着帖孚还在与石洞斗争的时候，快速地往前边跑去。

身后随着帖孚的大幅度晃动，石块纷纷扬扬地落下，灰尘有些挡住视线，君之楷抹了把脸，手上带着的水让他倒吸了口冷气。

他们只顾着一个劲地往下冲，看到前面悬空的路时，君之楷想停步，云朝辞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云朝辞？停一下——！？”君之楷的话音还未落，就被云朝辞带着掉了下去。

他们落在了水里。

清凉的水，明明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但却没有陈旧腐烂的气息。君之楷全身都泡在水中，感觉伤口都止住了血，不再疼痛。

云朝辞就在他的身边，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了指右边。

那里有风吹过来。

有从高处落下的水流的声音，虽然看不太清，君之楷还是隐隐看见了瀑布的形状。他的身上现在有些发冷，过度消耗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帖孚体内的毒素还在潜移默化地侵蚀着他的灵力。

使不上劲。

但是云朝辞看上去不比他好上多少——原本灰尘与血肉混在一起，现在虽然清水洗去了尘土，但是大幅度的动作导致他的伤口裂开了，现在正在继续流着血。

云朝辞拉着他，慢慢往右边游着，感觉君之楷实在没有力气了，就把他露出一半骨头的左手放到自己肩膀上，搀着他往右侧游。

一点点前进，直至出现一丝光线。

“再坚持一下，马上到出口了。”云朝辞的声音带着喘息声，显然他自己也累得够呛。

随着光越来越亮，他们也终于再次见到了外面的天空，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夕阳下的天色美轮美奂，在君之楷看来恍若隔世。

云朝辞的手撑住石壁，发力让自己翻上去，再把君之楷拉上来。

血色残阳下，两个精疲力竭的少年仰躺在草地上，安静地享受着死里逃生后难得的祥和平静。

君之楷却突然笑了，他转过头，看着另一边云朝辞的侧脸。

“道友，我们这也算生死之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