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3）（2/2）
房间里依然很黑，但黑暗中，有更黑的东西从被子下探出了头。似乎是因为昨天吸收了那朵山茶花，这一夜羽蛇长大了很多，它不再是两指粗的小蛇，一下变得有手掌那么粗。
此刻，蛇头从被子下完全探了出来，跟人头差不多大小，鳞片锃亮，头颅两侧的翎毛浓密顺滑，蛇吻不时探出鲜红的蛇信，窸窸窣窣地试探着空气中的气味，它很快确认了房间里气味和温度的源头——那个抱着他的人类。
巨大的蛇头回转过来，盯着床上的人，黑色与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着，竖瞳中瞳孔紧缩的金色纹理辉光熠熠，天然带着属于野兽的凶悍和威胁感，任何被注视的人都会感觉到恐惧。
但沉睡的人类一无所知。
为了更好的打量人类，更多的蛇体从被子下蜿蜒而出，直到露出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在房间里安静地展开，遮天蔽日。蛇体高悬着紧绷着，粗壮有力，蛇瞳至上而下地俯瞰着床上的人。
随着它紧盯的时间越长，蛇信探出的频率也越发频繁，它巨大的吻部往下探，凑近了沉睡着的人类，蛇信在人类后颈的位置反复裹挟着空气带进犁鼻器，它似乎对自己获取到的味道极为满意餍足，连兽瞳都微微舒张了点。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带动着他身上的蛇尾一起，将瞪视他的蛇也带着动了一下，羽蛇继续凑近看人类，吻部快要贴到人类的脸上。
似乎是感觉到冰冷的气息靠近，沉睡的人类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喃，“佐哥……”
羽蛇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听得出音节，这个音节让他产生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他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这种声音，这样的音节代表有人在呼唤它，它觉得这是它的名字。
它低下头，用柔软的颚部蹭了蹭人类的脸，想要再听一遍，但人类已经睡了过去，没再出声。
羽蛇依然盯着人类，它发现人类的眼角出现了一抹冷色，是水滴的形状，它不知道那是什么，怀着一丝好奇，它探出蛇信将那滴水带进了它的口腔。
羽蛇一下愣住，呆立了半晌。
好香。
好香。
好熟悉。
是属于他的。
这次它不再隔着老远打量人类，它将身体落到床面，贴着人类的曲线，巨大的羽翼降落、覆盖，完整地罩在人类身上，将人类纳进了属于他的黑暗之中。
游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朦胧的意识从深睡中一点点恢复，周遭的环境熟悉又温暖，柔和的柑橘木质调包围着他，舒适得让他感觉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每一块肌肉都无比的放松，他下意识夹着蹆，蹭了下缠在他腿上的蛇尾，温凉的蛇体早已被他捂得温热。
他又蹭了几下，动作一下顿住，朦胧中睁开眼，皱着眉，正想要往被子里看，却一下对上一只巨大的金色竖瞳，瞳孔的纹路清晰可见，甚至在微弱的收缩。
游羽的睡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猛地想要坐起身，刚起身额头就撞上了一个毛茸茸又硬硬的东西。
“嘶——”
他被撞得头晕目眩，捂着额头迷茫地躺回床上，恍然感觉自己在做梦，于是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他看清了昏黑的房间里支在他身上的巨大羽翼，以及依然瞪着他的金色兽瞳，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柑橘木质调气息。
游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有些不太确定，“……佐哥？”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听见自己的名字，蛇眼的瞳孔微张，像是立刻亮了一盏灯，它立刻凑过来用吻部蹭了一下游羽的脸，巨大的羽翼收起些许，但依然半掩在游羽身上。
“佐哥……？”游羽撑着坐起身，伸手抚摸羽蛇巨大的头部，沿着吻部到侧面密生被毛的地方，感觉到羽蛇又在蹭他，“是你吗？”他悄声问。
昨晚商枂走之前，给他确认了羽蛇身上的气息确实是属于商佐的，它不是单纯由毒液形成的异能集合体，它真的是商佐的一部分，借由他的力量成长、恢复，但游羽实属没想到羽蛇会一夜之间长得这么大，这么大的羽蛇会拥有更多的自我意识吗？
顺着游羽的抚摸，羽蛇将头颅贴进了游羽的怀里，游羽顺势揽着羽蛇的头，另一只手顺着鳞片往下抚摸，随着羽蛇的靠近，他在羽蛇身上闻到了更为浓烈的柑橘木质调信息素气味。
昨夜之前，羽蛇身上时没有信息素的味道的，这让游羽更加确信了羽蛇就是商佐，只是它只恢复了部分了意识。
“你……”游羽觉得自己准备对着一条蛇说人话这件事，实属有点离谱，但他还是问，“听得懂我说话吗？动一下？”
羽蛇一动不动，似乎在享受着他的抚摸。
游羽疑惑地举起蛇头，放到自己眼前，羽蛇也配合他的动作，身体变得柔软，随便游羽摆弄。
游羽用羽蛇的语言重复了一遍的刚才的话，羽蛇安静看着他，一动不动，游羽闭上了嘴，放下蛇头，也安静下来，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他低头看着蛇头上形状美丽的鳞片，顺着鳞片有些不舍地抚摸了几把，几秒之后又忍不住小声叫道：“佐哥？”
蛇头扭了一下，看向他，蹭了蹭他的手，游羽双眼一亮，又试探着叫了一声“佐哥”。羽蛇果然又给了他一点反应，身体扭动着堆到他身边，叠到他身上，一下又一下地蹭他。
游羽一下笑起来，他明白了，羽蛇目前只听得懂自己的名字。
他能听得懂名字了。
确认了羽蛇的意识又比昨天恢复了一点，游羽的心情好了很多，他俯下身亲了一下羽蛇额部光滑的鳞片，准备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羽蛇见他要下床，自觉松开了自己的尾巴，但挪动着身体跟了上去，卷绕的身体堵在卫生间门口，支着头认真看游羽的动作。游羽站在卫生间里，透过卫生间巨大的玻璃镜看门口的羽蛇，诡异安静了一会儿。
昨天洗澡时，他把小小的羽蛇挂在门上，当时也没什么奇怪的感觉，现在确认了羽蛇的身份，知道羽蛇有部分的意识，被这样盯着，他反倒生出一种诡异地羞耻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本来要进行的项目。
要说跟商佐他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甚至完全标记期间，他好几次崩溃到失……，但此刻面对商佐的一部分，天然的羽蛇状态，人性意识不那么清晰的野兽，游羽一下感觉有点怪。
他回头不太自然地看羽蛇，几秒后，游羽走过去，拎着蛇尾把羽蛇拖出了卫生间，在羽蛇再次尝试跟进卫生间时，他“嗒”一声关上了门。
羽蛇停在卧室里，在卫生间门口僵硬了一会儿，它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门把手，试着回忆刚才人类开门的动作。
卫生间里游羽站着，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声，游羽脊背僵硬，尴尬回头，看见门被顶开了，探进来一个黑黢黢的蛇头，金色的眼睛明晃晃盯着他。
游羽：……
羽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眼里的世界是有温度的，它只知道自己进门之后，站着的人类体温变高了。它缓慢爬行过去，顺着人类的身体往上爬，最后把头靠在人类的颈动脉上企图给人类降温。
结果，人类更热了。
羽蛇：？
游羽郁闷地冲水，放弃了抵抗，放任羽蛇缠在自己身上，一遍遍安慰自己此刻的羽蛇没有完整的人类意识，也没有羞耻观念，自己也没有必要感到羞耻，他走到洗漱台边，开始洗漱。
可能是刚才的事情还是让他有点羞耻，刷牙的手有点抖，力道重了一点，一不小心刮破了牙龈，他舌头舔过伤口，尝到一点腥味，立刻喝了一口水漱口，他吐掉嘴里的水，擡头时，看见镜子里，身边的羽蛇正直勾勾盯着他。
游羽迷茫扭头，舔着腮帮子，对上了羽蛇的视线，总觉羽蛇的视线好像落在他唇上，他舔舐的动作一顿，福至心灵地领悟了羽蛇的意思：最近羽蛇不愿意咬他了，但每次受伤，他都会摁着羽蛇把自己伤口上的血滴刮走，结果给羽蛇养成了习惯，看见他出血就想过来舔。
游羽一把推开靠近的蛇头，又漱了一次口，嘴里的腥味淡了，他接着扎起头发，洗了一把脸，下颚挂着泠泠的水珠，皮肤的薄红褪去，透出镇定的冷白。
这时候，羽蛇又靠过来蹭他，将他下颚的水珠蹭走，蛇信刮过他的面庞，蛇整个额部变得湿漉漉的，游羽笑了笑，把作乱的羽蛇拉走，蛇头下段的躯干被他夹在腋下，羽蛇动弹不得，只能透过镜子瞪他。
游羽抽了面巾纸擦干自己的脸，又抽了一张，仔仔细细地把羽蛇身上的水擦干，羽蛇舒服得一动不动，瞳孔都快散成圆形，擦完水游羽放开了蛇头，给自己抹面霜，羽蛇好奇看着他，这次游羽怕面霜对羽蛇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没给它擦。
但他擦完后羽蛇又蹭上来，多少蹭了一点走。
今天游羽是有行程的，但不需要他出门，会有人上门给他服务，主要是医生和护士上门，为他评估身体状况，同时输液补充额外的营养和能量，好继续当集团的血包。
所以洗漱完，游羽去了衣帽间，这次他锁了门，把羽蛇关在门外，因为羽蛇实在太爱缠在他身上，导致他无法进行脱衣服的项目。
他不知道羽蛇现在还能不能缩小，但他还是选了一件口袋很大的休息西装，他最近瘦了很多，这套衣服版型本来就比较宽松，此刻他放在身上比了一下，感觉更加宽阔了，不止口袋，单纯衣服下就可以藏很多东西，非常符合他的需求。
游羽脱掉睡衣，正要换上这一套衣服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循声望去，看见衣帽间百叶窗的位置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并且很快蛄蛹出一个黑色的头，歪过来看游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