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草（1）（1/2）
衰草（1）
裘然把摩托停在冉齐别墅的地下车库。
今早费佐跟他联系，希望他明天一早去见游羽一面，所以他跟冉齐说借用这边的别墅一晚，虽然他没说原因，但冉齐最近对他的要求无有不应，所以完全没拒绝。
这栋别墅离游羽的别墅不远，都在同一个片区，因此明早他可以多睡一会儿，直接步行过去。
这栋别墅是冉齐父亲留下的遗产，是冉齐长大的地方，但冉齐的父亲死后他就很少回这栋别墅，裘然也只来过来一两次。
别墅日常有专人打扫，所以内部的花园并不荒颓，只是久无人居，难免四处透着股整洁的冷清，再加上别墅的装修是复古式的，白色的人形雕像耸立，被阴影罩上黑纱，冷清里更添了一份阴暗，连别墅内部红艳的地毯都没能给别墅里添加点阳气，反而显得越发诡谲。
裘然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一时间觉得自己在逛鬼屋。
这几天两人都对那天的表白装作无事发生，冉齐没有再问他什么时候去领证，只是单纯要求他带着戒指。这也成了冉齐的一个新喜好，具体来说就是看着他不情不愿、被迫服从地戴戒指。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冉齐一直以来的爱好。
裘然早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冉齐尤其喜欢看他的反抗和不悦，喜欢他皱眉的表情和抵触的情绪，冉齐似乎将他身上某些阴暗、痛苦的部分当作食物，一点点反复品味，从里面获得莫大的满足感。
或许就正如冉齐那天所说的，这一切都来自于他们的初见，他第一次看见裘然时，裘然是那样激烈的抵抗，于是此后的所有时刻，他都希望裘然保有这种宁正而毙的气节，成为他永恒的感官刺激。
依照冉齐的这些喜好，裘然摸索出了一套跟他的相处方式，或者说是冉齐给出了某种框架，裘然不得不被框定在冉齐给他设定的框架里——一种无法反抗的不屈。
但这种被框定的不屈恰恰跟冉齐真正想要的东西相反，因为裘然有意表现出的那种不屈正是他的屈服。
裘然没有去主卧，他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挑了间有放映设备的客房——这是一种冉齐式的爱好。
冉齐特别喜欢收集复古的电影录像带，有些特别喜欢的电影他甚至专门去翻录成原始的录像带，放进柜子里收藏。而录像带这种东西已经被淘汰了不知道多少年，市面上甚至少有能播放那些录像带的放映设备。
但这完全难不倒冉齐，他拥有各种各样的工厂，完全可以满足他亲自设计并且制造，然后在自己的常住房间都安装这种放映设备。
每天睡前，冉齐会短暂地看一些自己喜欢的电影助眠，他会反复看一些他特别喜欢的电影情节，重复几年都不会腻味。跟冉齐呆久了，裘然也难免染上一些他的习惯。
这间房里甚至有张巨大的圆床，也是冉齐喜好的那种感觉，看起来就柔软舒适。
浴室里水声泠泠，裘然悠闲地洗了澡出来，躺在圆床上打开放映设备。
得益于常年帮冉齐放电影的经历，裘然打开放映设备的过程很顺利，打开之后，他下意识点开了播放记录，准备接着上次的播放记录继续。
因为他对电影一类的东西其实没什么要求，对他来说再好看的电影也是用来催眠的，但播放记录里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他下意识就准备退出，动作却又突然顿住，一种怪异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
冉齐只会在自己常住的房间安装这些放映设备，按照他使用冉齐那台放映机的经验，这种放映机的播放记录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年前，一条记录都没有显得太奇怪了。
如果从来都不使用，那为什么要安装？况且这台放映设备看起来是有使用痕迹的。什么情况下冉齐才会使用这台设备却刻意清除播放记录？
裘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跳得很快，像是看推理小说时，冥冥之中感觉自己接近真相的感觉，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继续退出了播放记录的界面，在某种直觉的催促下，他点了设置，开始翻找设备的开机登录记录。
哪怕那天冉齐当着他的面删除了所有视频，他也还是有很多顾虑，觉得其中还是有很多问题让他无法安心。
他无法理解冉齐为什么忽然这么果断地决定放弃那些视频，虽然那些视频每年的盈利其实非常微不足道，冉齐随时决定不喜欢、要删掉都可以理解，但偏偏是为了他删掉，让裘然觉得摸不着头脑。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冉齐对于录像带的喜好，这些录像带都是实体，没有销毁就一直存在，如果冉齐藏在什么地方，他根本发现不了。
开机登录记录很快加载了出来，果然有很长一串登录记录，裘然仔细看了一会儿，渐渐皱起眉，这几年每年都有几天有开机记录，大部分时间都不固定，唯一固定的就是每年的7月28号，这台机器都会被开启，但不管哪一次都没留下播放记录。
那种接近真相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裘然盯着开机记录，表情漠然到有些难看。
7月28号这个日期他依然记得，冉齐说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的日子。为什么冉齐要在这一天固定来这里打开这台放映机？
沉默片刻，裘然后退了几步，他再次环视整个房间，思索着按照冉齐的习惯，如果他想在这间房间藏东西，他会把东西藏在哪里，几番推测之后，裘然走向了衣柜。
木质衣柜的大门被推开，衣柜空置着，他探手敲了敲每一格衣柜的后壁，基本都是实心的，只有一格特别小的衣柜背后传来空旷的嗡音，一下下搔着他的耳膜。
那格衣柜不大，只有两张A4纸那么大。
裘然屏住呼吸，手掌撑在衣柜的后壁，往侧方推了一下，没推动，但他松手的时候，那一页隔板“嗒”一声弹开了，木质的柜门到来不去地卡在中间，露出之后的储藏间，裘然的目光投进去，看见了塞得满满的录像带盒子。
那一瞬间裘然的呼吸都短暂地停滞了几秒，像是他整个人都从世界消失，只剩下那双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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