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级（6）（1/2）
越级（6）
别墅二楼的房间没有一丝声音，雪白的墙壁被晦暗的灯光照成灰色，四处都落着潮湿冷涩的阴影，像是灌满了冰冷的海水，使人溺水、挣扎，无论如何找不到那扇通往外界的门。
游羽低头将脸埋在支起的膝盖上，双唇颤抖，牙关僵硬地咬着，很久说不出话，他紧握成拳的手指将掌心掐出青紫的凹陷，浑身的肌肉僵直地绷紧无法放松。
他不想哭出来，只能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倒下。
商佐侧身坐到床边，他不知道游羽看了些什么，也无从知晓发生了什么。他掰开游羽僵硬的手指关节，疼痛让游羽清醒，他下意识想要抓点什么让自己更加切实地感受，商佐将手伸了过去，让游羽两手攥着，他被游羽抓得很疼，指间的血迹蹭在他掌间和手腕，树莓味的信息素散开，两人都仿若未觉。
房间因为安静而让人过度空旷。
游羽长久闭着眼，想要沉进黑暗里，那是他早已习惯的深渊，但是一只手探进来，摸到他的脸颊，捏着他的下颚脸颊，将他从埋首的姿势中带离，让他擡起头，游羽微微睁眼就看见商佐凑近的脸。
商佐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指拂过游羽被咬得出血的唇，指间探进去强势地顶开了紧闭的牙齿，游羽却感觉商佐插进自己口腔的手指很温柔，商佐在避免他继续咬自己的嘴唇。
这个认知让他松了牙关，他不想咬到商佐，但手指不可避免地被打湿，映着投入房间的月光，留下一线潮湿的微光。
“你可以哭的。”商佐看着游羽干净的面庞，“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说着，他为游羽关上了房间的灯，黑暗乍然挤满了狭窄的房间，阴湿海水的痕迹更深了，却让游羽感觉安全。
眼泪安静又疯狂地涌出，他止不住地哽咽、喘息，眼下的皮肤泛红，像是喘不上气，商佐的手离开了他的口腔，新鲜的空气涌入，下一秒游羽听见抽纸的声音，然后有人温柔地为他擦拭眼泪，递了很多纸到他的手里。
他颤抖着接过，然后哭得更凶了，哽咽出声，他忍不住靠向商佐，祈求黑暗中的一个倚靠，他稍微一靠过去，商佐就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柑橘木质调的味道裹上来，为他圈定了一个安全的舒适区。
商佐的体温很凉，胸膛宽阔，他趴在商佐怀里，哭得很累却止不住，眼睛又干又热却还是止不住泪，商佐冰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衣浸染他，他反而觉得很舒服，更加眷念这种凉意。
他长久祈求有一只手可以伸向他，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直到这一刻，商佐回应了他。
过了很久，游羽渐渐哭得缓了一点，流泪时不再喘息着出不了声，商佐轻轻顺着他的脊背，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游羽睁眼望着房间浓重的漆黑，张嘴又迟疑。
商佐：“告诉我吧，让我为你分担一点。”他循循善诱，去破开脆弱果实的外表，他本来想等着果实自己打开，却发现差一点就抓不住这片漂浮的游羽。
那天他冲上十八楼，踢开门的时候，游羽倒在地上，池临世看他的眼神轻蔑又得意。那人从死亡线上凯旋，游羽彻底成了他的掌中之物。那一瞬商佐想变回羽蛇，将池临世撕裂，可是那样他就带不走游羽了。
他不想等待了，他要进攻，他本来就是野兽，为何非要在人群中压抑自己的本性。
“我妈给我写了一封遗书。”游羽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浓重的倦意，“我没想到，不，或者是我不愿意承认，一直没想去面对，我那时候发了那么多求救的信息出去，我每天都在发，他怎么可能收不到，怎么可能一点没消息。”
说着游羽又忍不住流下泪，他静了片刻，情绪缓和一点又继续：“我下意识地回避了真相，没想过他们可能收到了我的信息，只是不意愿来带我离开混乱区，他们看见了，看见了我日日夜夜发的那些信息，我发了好多好多信息，五十天，每一天我都没有放弃过，我想要离开，可是他们都当做看不见。”
“池临世知道，我妈也知道，集团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我已经失去了作为联姻对象的价值。哪怕他跟混乱区有联络都不愿意来找我，觉得我不干净了。”
“商佐，”游羽低声叫他，“你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吗？”他将头深深埋进商佐的怀里，又把自己缩成一团。
“不会。”商佐回答得坚定又果断，“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好。”游羽轻轻地应了声。
他借着黑暗的遮掩，贪婪靠在商佐怀里，仰望商佐的面庞，黑暗让商佐的轮廓变得模糊，界限不明，他好像只是一团漆黑的影子。
“商佐。”
“嗯？”商佐带着鼻音回应他。
“我好像越级了。”
商佐胸口的起伏停了片刻，心跳的声音却变得急促，“你……感觉怎么样？”
每个人越级时候的感受都不太一样。有的人无声无息，片刻之后感觉异能变化，有的人反应强烈，挣扎之下催生反应，但最后的导向的结果都是，腺体出现发胀的感觉，病毒感染载量升高，寿命缩短，异能变强。
“不痛不痒。”游羽轻轻出了口气，问，“可以让我试一下吗？”
商佐笑了下，黑暗里游羽看不清他，但他把游羽看得很清，他看得见游羽脸上那些细微的忐忑，“你试吧。”他深深低下头，将脖颈深深弯曲，方便游羽触碰。
游羽攀附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勾住他的脖颈，温热的掌心贴在商佐后颈的腺体上。
“你现在是几级？”游羽盯着商佐的后脑勺问。
商佐任他摸着后颈，嘴上说，“你上次治疗过之后就渐渐稳定在Ⅱ级了。”
游羽贴着商佐的腺体开始使用异能，异能缓慢汇入，他比上次感觉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商佐的腺体不只是跟他的身体不相容，它看起来甚至不像是商佐身体的一部分，像是松树的枝条上抽出了一根属于枫树的新芽。
不相容也不匹配。
游羽察觉了自己异能更进一步的改变，他似乎将这种不匹配慢慢融合了，商佐的腺体跟他本身慢慢趋同、慢慢相容，更像是一体了。治疗持续的时间不长，因为游羽本身有点疲惫，所以只引导商佐的腺体继续生长了一部分，完成了一点融合。
只这一点工程，游羽都出了一身薄汗。
治疗结束，游羽退开些，从商佐怀里抽出，跪坐在床上，隔着隐晦的黑暗看商佐，“你有什么感觉？”
商佐低头看自己的手，游羽也跟着看过去，但是看不清商佐的掌心里有什么，只看得见商佐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将一团阴影搅得混乱，他似乎觉得有趣，看着掌心笑起来，然后朝游羽伸出手。
“手给我，左手。”
游羽将手伸过去，放在商佐掌心，商佐将他的手牵过去，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游羽感觉到手腕上冰凉蠕动的触感，皱了下眉，“这是……”
商佐松开了手，游羽低头一看，发现手腕上缠了东西，商佐起身调了个不刺眼的光，让游羽将手腕上的东西看清楚——是一个蛇形的细镯，鳞片细细密密，栩栩如生，小蛇盘在游羽的手腕上，蛇头枕在尾部，尾尖垂着，有稀疏的羽毛痕迹。
“羽蛇？”游羽惊讶地看商佐。
“毒液实体化。”商佐单手撑在床上，笑着点头，“送给你，你可以留着防身，可以拉直，或者卷成你喜欢的样子，反正你不会中毒。”
游羽跟着笑起来，心间的阴霾散去很多，他摸了下小蛇的头，冰冰凉凉，“很可爱。”他评价道，擡头看商佐，正要说谢谢，却发现商佐盯着蛇头的表情有点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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