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2/2）
何致盼不愿看斗金再伤害自己，况且他若再添新伤，他们可没有顾抱儿的灵丹妙药再给他吃了，“斗老爷，你要振作起来，你跟我们说说昨夜的情况，兴许还有报仇的机会。”
“哈——哈——”
斗金忽然悲戚地大笑起来，准确来说笑得比哭还难听，“报仇？你们秦家人真是好笑，哥哥要杀我，妹妹却来救我，好笑，真好笑。”
秦徊猛地擡头，“杀你？你是说我阿哥要杀你！”
“难道不是？昨夜家里那几个刺客的刀上全印着你们秦府的字样，除了秦于仲有理由杀我，还能有谁！他果真还是不放心我，不放心我啊！”斗金咆哮道，试图将心中的愤恨全部宣泄出来。
“如今我也不管你们和秦家是什么关系了，既然你们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专程跑到这来调查秦于仲，想必已是怀疑他了吧。”斗金越说越平静，声音也没方才那么抖了，“老天有眼暂且留我一命，他杀我妻儿，我定让他不得好死。鱼死网破前我已没什么好隐瞒的，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问完就赶快把我放了，别耽误秦于仲给我妻儿陪葬的时辰。”
斗金说起十年前的一个夜晚，蝉鸣吵得他心烦气躁，刚被家中族人数落一通跑出家门的他正蹲在路边草丛里，想将吵得他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找出来。他刚将那只聒噪的蝉踩碎，嘴里还骂“什么玩意就你也敢嘲笑我”，便感觉身体一软，下一刻直直倒在了死蝉的旁边。
等再醒时他已被安排在一把椅子上坐好，周围黢黑一片，只有桌上一盏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出对面一张阴森可骇的鬼脸。他不禁打了个机灵，以为自己不过是要了一只蝉的命，没想到阎王竟将他的命也一并拿去了。
可这凭什么？他的命比一只破蝉值钱不知多少倍！
他不服，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正打算坐直身子与对面的“阎王”对峙，只听“阎王”先开口说话了，“斗金，你我做笔交易如何，你若助我事成，我定保你裘马轻肥、富可敌国。”
“阎王”一开始的要求很简单，先是找他买米，后又加了粮草和马匹等等，后续这些交易都是由“阎王”身边的揽夜出面负责。斗金不傻，能多少猜出些苗头来，“阎王”要的这些东西只要加上足够的人，已是能打造出一个小规模的军队了。
可斗金偏偏管得住自己的嘴不多问，闷声发大财是他这个人的优点所在。
直到两年后，他再一次见到“阎王”，这次“阎王”给他递了一封信，而这封信上需经他手往上面盖一枚析国兵曹曹长的印信，事成之后他将会成为析国第一商人。
斗金心想，这活还不简单，不就是借舅舅的章一用么，他在舅舅家借住时便经常借舅舅的东西用，有拿出去显摆的，也有随手赠人的，这些东西就算他用完了不还，舅舅也不会责怪他，更何况一枚章呢。
可当他看清信上所写内容时，脸上的笑容便一点一点消散了，甚至一丝丝畏惧爬上眼底。这可不是普通的信件，而是一封军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何时何地，再由何人领兵突袭蒙诏某村。
“某村是什么意思？你说具体一点，到底是蒙诏哪个村！”秦徊一手扶桌，一手攥紧拳头，双眼猩红的盯着斗金。
斗金被她这模样吓到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高门小姐，“哪个村？我……我真不记得了，这不重要吧，你别打岔，我继续说。”
“这，很重要！”秦徊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斗金被这小娘子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一双眯缝眼睁得圆滚滚的，支支吾吾个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旁的何致盼也不敢过去安抚秦徊，他察觉出她从昨晚开始便很是抗拒与他接触或说话，许是看到王府被血洗的场景让她不免联想到了白乌村的惨状。
可他也只比她好一点罢了，他的家人都被就地处决了，陶鸵带着他逃走，他才避免看到亲人被割喉而死的惨状。可这残忍的场景他就算没亲眼目睹，每晚闭上双眼也能想象得到。
“你再仔细回想回想，那封军报上写的可是白乌村？”他呼了口气，尽快调整好情绪后对斗金道。
几乎是才听到“白乌村”这三个字，斗金就想起来了，“没错，就是白乌村，蒙诏乌蛮皇室的发源地——白乌村，这点我记得清楚，只是时间太久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这村的名字了。”
斗金继续回忆往事，没发现坐在不远处的秦徊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说他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几乎只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生怕自己婆婆妈妈个半天，万一“阎王”等得不耐烦就反悔了。
他爱自己，但最爱钱，只要能有钱，他就能向所有人证明他的母亲被辜负得值了，值就值在生了一个如此卓绝非凡的他。
他甚至想到了他富可敌国的那一天，他要拿着自己赚的银票一张一张的甩在家中那些看不起他的族人脸上，他甩累了就让下人们接着甩，直到甩得他满意了，他再轻描淡写地来一句“这些银票都是我斗公子赏你们的，拿去随便花，不够了再来找本公子要。”
不过斗金也说自己并不傻，还没到想钱想疯了的地步，这种卖国求荣的买卖他从来不会不清不楚地做，是以他直接问起“阎王”的来历和意图。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阎王”的名字叫秦于仲，是蒙诏守城军将秦有时的养子。不过那会儿的秦有时还没有如今这般令人闻风丧胆的“兵神”的名号，秦于仲更是他从未听过的名号。
按理来说这种掉头的买卖他斗金不该碰，可他与秦于仲已经合作两年了，这两年人家一分钱都没少他，还一次比一次给的多，他对秦于仲在生意上是有好感度何和信任的。
况且那句“成为析国第一商人”的诱惑力确实足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