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2/2)
她一言不发地把手穿过周舒瑾的腰部,在他身后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后背上。
周舒瑾先是愣了一下,神色惊愕地盯着镜子里的女生看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他也没说什么,淡定地接着刷牙洗脸,任由她就这样抱着自己,等把脸上、嘴角的泡沫都洗干净了才问:“唐小姐?你不是在上课吗?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我害怕。”她在自己后背上模糊地说着。
“有人恐吓你吗?有人阻止你的调查吗?”周舒瑾轻声地安慰道,“不要怕,我会帮助你的,如果需要增派人手的话,我写手令让陈浩给你派人。或者你要主席的帮忙的话,我也可以替你出面请他过来.......”
“我怕你出事,你要吓死我了。”唐洢说。
周舒瑾转身把她扳到自己面前,笑着说:“我这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胆子这么小的,以前是怎么混的,是不是混不下去了才走的?”
“哼!这不一样。”唐洢说。
周舒瑾笑着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融化的雪水和眼角的泪水:“你别那么紧张,你一紧张,我更紧张了,我以为我没救了。”
“把话吞回去!”唐洢瞪了他一眼。
周舒瑾:“学长刚煮好的鱼汤你要不要来一口,学长的鱼汤是一流的好吃。”
“我吃炸虾,你要不要来一口?”唐洢逗他,其实这虾是专门为周舒瑾买的,想让他吃好点心情能好一点。
“好啊,放那吧。”周舒瑾弯腰看着她,“你先答应我不要再哭了。”
“我没哭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唐洢一本正经地说。
周舒瑾眯起眼睛盯着她,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他当着两人的面把眼前的东西都吃了。
虽然食物并不算多,但自从晋军陪他以来还是第一次看他吃那么多。
“这样吧,我下去帮你把药熬了,你等会儿再喝点药好不好?”唐洢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去吧,不要再哭了。”周舒瑾揉着她的脑袋,点点头。
“哼!”唐洢又瞪了他一眼。
周舒瑾笑了笑,看着她出门。
晋军看着他的笑容渐渐消淡变成一种很难受的表情。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到洗手间把胃里的食物都吐了出来。他根本吃不了那么多,很多时候甚至吃不下。
晋军紧跟着过去给他顺着后背,听着他由壮厉逐渐变得低缓的呕吐声,心里越发愁苦。
他勉强地摆摆手,喉咙里滚动着干涩的反流声,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把门——关一下。”他的声音喑哑得厉害,就算不知情的人也会听得出来这是个病人的声音,“看把人吓得,今早尽是担心我来了。”
晋军替他把门反锁了,这样唐洢回来也好让他们做好准备。
“既然对外已经宣称她是我的人。她对我好,这么在意我,我希望她能在我这里得到快乐和幸福——或者至少是幸福的感觉。以前每一位都能在我这里有所收获,唐小姐也不例外。”周舒瑾说。
“学长。”他把水龙头打开让水冲走污秽的呕吐物,洗了把脸,“镇痛药在你身上吗?”
“在的,怎么了?”
“身上有点痛了。”他开始有些烦躁,声音也大了起来,“为什么是我忍受这些!是我以前做了太多坏事吗!”
周舒瑾刚刚坐下又不安地站了起来到处走动,脑袋像要炸裂一样疼痛,他烦躁地把茶杯扔在地上。
“周公子。别乱走!”晋军加重了语气,“坐下。”
周舒瑾在混混沌沌之间听见了他的话,控制自己坐了下去。
身上的肌肉忽然剧痛起来,像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撕裂了。
他失控地喊叫起来,将手里碰到的所有东西都掀翻砸烂了,本来静静抱着他的晋军见状就开始给他配止痛药,可就在要给他注射的时候犹豫了。
“公子,这会上瘾的。你要忍一忍吗?”晋军抓住他。
“我不要!!!疼!!太疼了!你就这样看着我吗!你救救我,救救我,学长!”周舒瑾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着,跟他平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没有人会想到这么可怕而失控的声音是周舒瑾的声音,除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晋军。
晋军抱着他把镇痛药给他注射进去。
他刚开始激烈的失控终于变成细微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药物的反应。
“没事,没事。”晋军就这样抱着他,“这趟过去了。实在不行,我们换个医生。”
他摇着头:“不,我不要喝药了!那不是给人喝的东西!!喝药喝多了才这样!我不喝药了!不看医生了,医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在骗我!你也在骗我!所有人都在骗我!我好不了了!”
“公子,你听着。”晋军的声音稳重而坚定,“我说的话是真的。我一直觉得看病这种事情除了医术,也讲究一定的缘分和积累。我们一定要有信心,一定要保持希望。我们要坚持。我没有骗你。”
平安客栈里的小妖怪头顶着熬好的中药从送餐管道里钻出来。
“我说了我不吃!!”周舒瑾擡手把滚烫的汤药掀翻了,褐色的药汁跟药渣洒在墙上、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极其苦涩的味道,“我闻到这味道就想吐!你没听见我说话吗!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不想吃!!!我不吃!”
晋军连忙拿来湿毛巾擦掉他手上烫人的药汁。
“走开!都走开!为什么你们都要我喝药!我为什么要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我找你来不是来找不痛快的!”他暴怒着,额头的青筋跳动着。
晋军心里十分无力,但只是走开了两步就在不远处守着。
周舒瑾发怒了一阵子,渐渐冷静下来就自责懊恼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给我个机会向你道歉。”
“我就是来照顾你让你好起来的,我不介意。你只是身体不舒服,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我是不是好不了了,我会不会有一天完全没办法清醒过来,然后一直一直这么可怕地对待你们。”周舒瑾说,“学长,镇痛药一次性注射超过一定剂量可以致死,要不你成全了我。我知道这样的要求让你很为难也很不人道,但你帮帮我。我可以给你立字据保证你的清白,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到的,只要你帮帮我。”
晋军的目光由耐心温柔逐渐变得冰冷疏离。
这样的周舒瑾让他感觉是一个借着躯壳来谋害周舒瑾的另一个人。
“你想都别想!你死了这条心!”晋军坚定地拒绝了他。
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病人说的话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所以监护人一定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和原则。
“我很难受!每天!每时每刻!”周舒瑾不耐烦,“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我理解你。”晋军的态度柔和下来,“我知道你很难受很难受。但我不能伤害你,我的存在就是阻止别人对你的伤害,还有你自己对自己的伤害。这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要有信心。”
“我好不了了!”
“你要不要喝点汤润润喉咙,就一点点汤液,我们别的什么都不吃。”
“我不吃!我说了我不吃!”
“要不,我们下去打打羽毛球吧?”晋军又问,“或者我们看看戏?看看电影?或者你想去看哪个朋友?都可以的,我们一起去。”
周舒瑾缓过神来。
晋军倒了点鱼汤给他喝。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怕。对不起,你不要碰那些碎玻璃,我不是故意的。”
晋军说没关系。
唐洢回来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和独自坐在走廊抽烟的晋军。
晋军警惕地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生怕自己的声音把里面的人吵醒,但是里面安静得很。
“也不一定。”唐洢忽然说了一句,“有时候他醒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在那躺着听别人讲话。”
晋军看了一眼唐洢。两人吱声走进去,等确认周舒瑾已经陷入沉睡才放下心来。
每次发作过后周舒瑾总会特别疲惫,虽然说不准他会睡多久。
晋军喊了几个小妖怪进来把房间打扫干净。
两人坐下来过了一个时辰才看见他悠悠转醒。这时白天基本上已经过去了。
唐洢把自己随身带的拍立得送给他玩。
他拿起桌上的拍立得把玩了一会儿,对着两人拍了个照片,拿出来甩甩送给他们。
晋军:“你哪里又有了新玩意……”
“喜欢么。”
晋军看了一眼精神抖擞的他:“还行。”
周舒瑾十分豪爽:“唐小姐答应的话,我就送你了。我还剩十盒底片,你一起拿走吧。”
他开口说:“今晚我想去红礼房,我有个故人在那里,带我去看看。”
两人面面相觑。
如果是过去,两人一定会觉得周舒瑾会安静地做坐在台下的有钱人家,但时到今天,他们反而不敢去想这个贵公子又要玩什么把戏了。
他们已经快被他吓怕了。
周舒瑾始终觉得自己跟人们是不太一样的,尽管他知道人不应该衣不蔽体但他又总有一步可能......在人们眼里可称为堕落——因为有时候会觉得o体没有什么,谁没有一个身体呢,大家都有的。然而在这个身体外面套上再奇怪的衣服都无所谓——衣服不过是布料,所以他会做出让人很震惊的事情,有时候会过分开放,有时候又会格外精致,在人们眼里他可能精致得有点神经质。他不过是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体上,身体为什么穿不一样的衣服还会给人有不一样的感觉,想看看它穿这样的衣服会怎么样,穿那样的又会怎么样。
他会觉得表达自己对某个人的身体或者灵魂其中一个的钟意都无可厚非,这也不过是一种对上天赐予的天赋的认可;得到别人允许的情况下跟人发生关系也无所谓,因为对身体的渴望这些本来就是上天给的本能——当然表达这些的前提是有一定的接触基础、感情基础,不要让人觉得唐突和害怕。
这些想法在晋军眼里这些想法是很危险的。
因为他的想法里对于身体、感情这方面似乎没有严格的伦理跟道德底线,总的来说就是——只要彼此愿意就随心所欲无所畏惧,这很容易伤害到别人,也很容易被别人所伤害。好在周舒瑾还懂得替别人着想,要不他的想法真的是跟流氓和卖身者没什么区别了。
“放心,我只是去看看我的故人。”
“拜访朋友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晋军说,“你要是敢踏上那个舞台,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舒瑾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啊!还有人把女儿寄养在我这儿呢。”
晋军:“你不会把她的女儿养在忆昔妓院吧!”
“那倒不会。”周舒瑾懒洋洋地说,“我把她的女儿藏起来了。她的女儿长得很漂亮,一点都不比她差,长大之后又跟她在气质上是完全不同的。她的女儿随她的姓。我也不会去掺和这件事,我只是出于一点情义伸手拉她一把而已。”
晋军怔怔地听着,只见他抓住自己的手臂撑起半边身体低语道:
“就是把你从贺昭那里换过来的那位姑娘。”
晋军:“你把人家的女儿换走了?”
“你看得是换,我却觉得只能把那姑娘托付给贺昭。这样对贺昭与小姑娘来讲都是最好的。”周舒瑾说。
他休息了一会儿才起来,两人替他收拾妥当,将他带到红礼房场所的外面。周遭是铁栅栏,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能出入,不可能是一群人乌泱泱地进去乌泱泱地出来的。
周舒瑾下车走到门口前忽然停顿下来,笑盈盈地看向他们:“你们不来吗?我买了三张票的。”
晋军惊得一口气呛在喉咙里。
“那可是个好地方,男人做梦都想来的地方。”周舒瑾眉眼带笑地看着晋军。
“去啊!可不能没有人陪着他。”唐洢催促道。
晋军退了一步:“我?”
“当然是你了。难道是我?”唐洢诧异地看着他。
周舒瑾闻言一顿:“你也不是不可以啊!”
唐洢没想到自己惹火上身,愣住。唐洢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住手臂一起进门了。
“今天唐小姐还害羞。”周舒瑾逗她然后朝她伸出手,“一回生二回熟。”
“慢着!”晋军忽然喊了一声。
两人停下脚步看着他。
“呐!你们两个出身类似的,都是各怀本事的,别的我不讲了,周舒瑾!.......”晋军严肃地教导他。
周舒瑾闻言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学长!你都在想什么!你快闭嘴吧。”
晋军既尴尬又恼火:“你从来不注意跟陌生人保持距离的!!也从来不注意掌握玩耍的分寸!!”
周舒瑾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我只是一个观众!那些表演是舞蹈更重要于身材,身材看得多了也就那样。”
晋军:“什么也就那样!你这人好过分啊!太过分了!可以看得出你以前是什么作风了!”
周舒瑾跟他说完,转身推着唐洢进门,一边穿过侍卫林立、金碧辉煌的走廊一边说:“学长不敢进来的,他敢进来就会有人找他算账。到时候殿下闹起来,学长恨不得自挖双眼讨个清静。”
唐洢认真起来:“不过以后你不能常来这种地方了,你要清净休养。”
周舒瑾:“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看完表演。
身旁的周公子早已习惯眼前的红灯绿酒,目光养得过于挑剔,以至于他看这些表演时会觉得创意不够。
唯有压轴戏《腐草为萤》得到了他的欣赏,他屏息敛声看完全程。
里面是一个上半身单单画了花纹,下半身穿着浅绿色裙摆的女人,在层层叠叠的腐烂废墟中挣扎颤栗,最后短暂得到自由飞翔,在废墟中走向生命的终点。
那个女人姓谢。
周公子看完表演,径直到后台去找他的这位老朋友了。
那女人还没卸下脸上的妆容跟头顶的发饰,跟他坐在一起聊天。
“你来了。等你好久。”女人说。
周舒瑾微笑:“我已经尽快了,可约好的时间没到。”
“会痛苦吗?”
“不会,你今天还像以前一样美。”
“谢谢。”
“我以前觉得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周舒瑾笑着说,“可如今我要祝贺你,你自由了,于你而言是个解脱。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她很好,她有独立思想和行动自由,她勇敢且聪明,你放心吧。”
“嗯。”
等唐洢觉得他们私下待的时间太长而敲门进去时,周舒瑾正抱着那位绝美的尸体静静地坐在落地窗钱眺望着,他在看外面错落有致的都市灯光想着那场《腐草化萤》,想着那片废墟里明亮而充满希望的绿色。
“公子,你这是……”唐洢讶异地摸了摸那女人的鼻息,压低声音说,“你在红礼房的地盘里做生意”
“很早就做了。我只是来拿我该拿的东西。”周舒瑾说。
“这位是头牌!上压轴戏的,这儿的老板怕是会有意见。”
“你情我愿的买卖,这是我跟她的私事。”周舒瑾淡定地将女人放在沙发上,“其他人有什么意见也不关事。”
“那我们赶快走吧。”
“跟这儿的老板谈一谈。我要带走她。”周舒瑾说着就让人喊来红礼房的老板,自己坐在那里等着。
“周兄。”
周舒瑾定睛一看是琴洱,这时便笑了,见他伸出手来忙起身与他握手:“好久不见!生意还好么?”
“好——”琴洱忽然停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周舒瑾,“你呢?听说你身体不太舒服啊。”
“哪有什么不舒服,少听外面乱讲。”周舒瑾笑了起来,“你来得好快!我刚刚叫人找老板。”
“我听说你来了就赶过来,半路刚好碰上你的人,她怎么找你做上生意了”
“说来话长,你怎么把手下的人逼得那么要紧!以后不要这样了。这样不好。”周舒瑾道。
“全天下做生意还讲究你情我愿这样老作风的,唯剩你一个。”琴洱握住他瘦削的手,“周兄,你看起来瘦了好多。从前你还说,做这行的人要多一点玩世不恭的态度。”
“你让不让我把人带走?”
“让!当然让。区区一个女人,你愿意你就带走!”琴洱道,“越来越少人可以跟我聊天了,周兄不要急着走。”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觉得,我屋子里也变得冷清得不得了。他们都没办法跟我说上话,我难受得很。”周舒瑾说。
“你的贺先生呢?你不是挺中意他在你跟前?看不上他了?”
乍一听这陌生的称呼,周舒瑾怔了好几秒。
“早就不在一块了。”周舒瑾怔了怔,“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我早就声明了。”
“我以为你闹着玩的。”琴洱跟他倒了杯酒,“很多年前我早就说那小子不好,你们差得太远了,你还不让我说。”
周舒瑾不悦:“分就分了,回头踩低别人就不太好,怎么说他也真心对我好过。以后生意多多关照啊。”
琴洱刚喝了一杯:“看在你的份上,看在你的份上。一定。”
“你需要什么帮忙吗?”周舒瑾问。
“说句实话。现在行情都紧张,大家都放不太开手脚,虽然没有以前景气,但我这儿还过得去。”琴洱道,“倒是你,需不需要帮忙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跟兄弟我讲一讲,不仅生意上,感情上还是心理上,不要一个人硬撑。”
周舒瑾沉默半晌,认了:“你消息倒是灵通。最近确实身体欠佳,像被人下了降头。”
“没有什么降头,我们佛挡杀佛的。你看开一点,周兄,你有大好的机会。”琴洱说着。
“我死后,不要办寻常人的葬礼,弄喜庆一点。”周舒瑾忽然说。
琴洱震惊:“周兄!少说丧气话!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你要记得。”周舒瑾拍拍他的手。
“不舒服我们去看医生,我旗下有位医生医术高超,我有什么好歹都是找他。我把他找来给你看看……”
“不用,琴洱,我看了无数医生了。”
“丧气话!那跟我自己用的医生能一样吗?”琴洱坚持道,“来人,请何医生来。”
“琴洱!我说了不要看医生。”周舒瑾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别传医生。”
琴洱怔住:“周兄,你这多少有点讳病忌医啊。”
“我看过医生了。琴洱,你就跟我坐会儿,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去做了。”
琴洱端着茶盏把玩了一会儿:“周兄,先前听闻你身体抱恙,我只做外面的风言风语将人绞杀了事,后来听得多了我开始半信半疑,在见你之前我心里做了七八分准备,但还想着周兄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就算是身体一时不舒服,看了医生花费三五个月又是一条好汉。怎知周兄自己也没了信心。病了多久”
“前后大约有五年。”
“这么久了一直都有看医生”琴洱的目光带有三五分吃惊。
“一直都有,各种药水汤液从未间断,吃得我毫无胃口!”
“唉,好事多磨哪里着急得来。”琴洱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他挣起身道,“周兄,我知道你可能不甘愿,可这对你的身体或许有好处。你要不要隐退一段时间把事情都交给外面的人打点,等身体好点想拿回来了再打算。”
“就是我的二把手一直没有培养起来,本有一位姑娘我已经废了好多心思,谁知人人资质不同,就算悉心教过养成人才,也不是我要的那样。”周舒瑾说。
“还用得着教!门外就有一个现成的!石狮子的风光你难道都忘光了她在的时候不比咱俩差。”琴洱说。
“唐小姐固然是好但如今她已经金盆洗手,是个干干净净的白衣。而且外面还传着我跟她的谣言,闹这一出,还有哪个人敢娶她?我不是尽耽误她了么。”周舒瑾连连摇头。
“一朝是贼,终身是贼!——这话可是你教我的。何况我看她愿意着,要不早就撇干净走了。”
忽然门外传来嘈杂声。
“外面谁在喧哗”琴洱听得声音不对就问。
小厮:“一个不知名的大款。”
周舒瑾:“谁的门下”
“……贺先生门下。”小厮抖了一下。
琴洱气得将桌子一拍,连杯带盏都断开两半了:“哼!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周舒瑾知道他对贺昭早有意见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拉住他:“不见得,最近很多人猜测我跟他关系不好,借他名号招摇惹事。”
“那你去处理吧!!”琴洱气恼得很,“交给你全权处理。”
周舒瑾脸色也不好看,披上风衣抱起那名女尸就出门了。
唐洢正在门边看风景,怀里多了一名女尸。
“带这位朋友先走,葬在引蝶胡同背后山脉的向阳面。”周舒瑾交代完,风风火火地撇下她走在前面了。
唐洢只好先出去安顿女尸。
周舒瑾来到化妆后台,果然有一群人在那里闹着要见他那刚刚安息的压轴戏演员,闹得翻天覆地。
“你是贺昭手下的叫什么名字?”周舒瑾面不改色地问。
周舒瑾一开口,正在拉扯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领头那人是新面孔。
“我叫李乐。正是贺先生手下的。”他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高领毛衣跟黑色风衣的人物。
长得好看是好看,只是身上色调太沉重。
周舒瑾上前一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甩手给他一巴掌。
周舒瑾用了力气。那人一下子被掀翻在地连嘴带眼都被打歪了,摔得货物箱都坍塌下去。
“打电话叫他过来收尸!”周舒瑾将一部电话扔到他跟前。
那人爬将起来要打周舒瑾。
只听见周舒瑾又冷又狠地喝道:“打。”
那人吓得一抖,居然亮出了武器。
周舒瑾将手一擡,人们还没看清楚,只见一道铜绿色的光旋过去将李乐的脑袋整颗拧了下来。
是一盏铁齿头笼。
那颗头颅还在里面淋漓地滴着血。
周舒瑾:“打电话。”
剩下的人莫不听从,打通了老板的电话。
贺昭正诧异着怎么收到了红礼房的电话:“你好。”
“告诉你老板,你们在哪?”
“做了什么?”
“碰了谁的生意?”
贺昭听到是周舒瑾的声音暗惊了一场,他沉默地听着事件经过。
就在这时,才有人冲到贺昭面前报不好。
贺昭脸色早就黑了下去,当即备车备礼要来跟周舒瑾赔不是。
原来那些人上午才签下,什么都还没开始讲就先去红礼房潇洒去了。
周舒瑾在红礼房贵宾间没来见他,是晋军代为传话,琴洱露脸主持。
不过是怪罪他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就签下这些祸害什么的,怪罪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居然撞到自己的生意撞到琴洱的地盘。
周舒瑾当真动了气,把他当小辈训斥了一番。
贺昭都听着,连连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按照规矩备足了几车几箱的礼停在门外,自己到堂前给琴洱、周舒瑾罚了酒。
如此这番下来一套礼数,此事才作罢。
“差不多得了,他没再过问这件事了。”晋军送他到车边时说,“他就要你一个态度,你看,他到底是心疼你白手起家的,没要你一分一毫。”
“他好些了吗?”贺昭在车边停住。
“今早又闹了一番,晚上醒来时似乎好了,这不,晓得来这边潇洒来了。”晋军说。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贺昭说。
“你,”晋军皱起眉头,“你现在是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去见他呢。他才刚见好。”
贺昭说:“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他。是小科的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当让小科避避风头,晚些时候将他唤醒就好。”
晋军半信半疑,将他带到周舒瑾房间前。
透过中式垂帘可以看到周舒瑾坐在案台前的背影。
唐洢跟他面对面坐着,擡头看见贺昭静静地在窗外凝望着周舒瑾的背影。
贺昭将一个水晶玲珑盒端在手上朝屋里行了一礼。
就在这时,周舒瑾察觉异样回过头,刚好看见贺昭朝他行礼。
明明只是一天没见,他们之间的陌生客气让人觉得是隔了一生时间。
清醒过来的周公子似乎看透了羁绊,清傲如初,高贵如初,只目光冷淡略微颔首示意。
晋军拿了盒子进去给周舒瑾。
里面是一块缚着小科的魂魄的冷玉。
周舒瑾想问他是不是坏了人间阴阳,是他本人还是托于他人之手,他死后是否还能入轮回。
难道贺昭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走上邪门歪道?
周舒瑾站起身。
贺昭退了一步,再次恭敬地鞠了一礼,转身走了。
世道纷乱,时机转瞬即逝,周舒瑾再想保护身边的人也有心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