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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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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晋军把脑袋放到他肩膀上,“长高了,从前我的脑袋能放你脑门上。”

逸风伸手探了一下晋军的额头,觉得他有点低烧:“你家里一切好不好?”

“好。”晋军说。

“带你去体检怎么样。”

“今天不想。”晋军说,“去聚会吧。”

“嗯?”

这样的聚会其实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但晋军想去。

“心里有种万事空的感觉,怪荒的,就像.......我是一只千万年前的类人猿,站在秋天发黄的旷野上,别说同类了,我连别的食草动物、食肉动物都看不见——就我一个。”晋军低声咳嗽一下,“我想跟另一只去看——另一群类人猿。”

逸风被他的比喻荒谬到了,但他很能明白晋军在想什么——他们脱离人群太久。他独来独往惯了就算了,晋军这样亲和的人却是很难缓过来的。

“像一只妖怪去人类身边吸吸人气。再不去吸一吸,会死。”逸风说。

“对。”晋军低笑,“我知道你刚刚开始一定觉得没意思,没意义。如果不是这件事呢,比如你喜欢解剖,是的,你不打算走这方面的专业,也没打算拿它干什么......在你的人生里,你觉得它无比重要,这本身就是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无法被取代的意义。比如去爱一个人,全世界听到你故事的人都觉得你爱另一个人最完美,但你就是只爱甲不爱乙,是的,这没什么用,还有点像烂尾的故事......但你就是可以认真地承认这很重要。不承认的话,你会死,不是□□上,是精神上,灵魂会在沙漠里暴晒、渴死,即使人们挖出来称太过美丽,称是楼兰美女,但仍然是一副干尸。”

“去吸人气吧。”逸风说,“你的血槽要空了,怪物。”

晋军很快整理好书包跟他一起来到包厢。

很多人鼓起勇气来加他联系方式,平日里晋军闹归闹,但沉默寡言的时候还是很让人不敢靠近的。

人们闹完了一一回去,晋军默默坐在那里。

逸风算是看出了点什么,坐到他身边:“你在等人的话就打个电话,免得错过了。”

晋军红着眼擡头望着他,又像透过他在望头顶亮得晃眼的吊灯。

“错过,就算了。”

这句在杯盘狼藉的包间里低低响起,像打破水面的一颗石子,与此时人走茶凉的景象格外映衬。

逸风觉得晋军看向他的目光有很多种模样,最常见的有三种,一种是平日里轻松快活的模样,一种是以过来人看向他的关怀、观察和耐心,一种则是沉重悲伤甚至是绝望的、千言万语止乎礼的。

逸风心里透凉。他想知道晋军要说的话是什么。

不知是灯光产生的错觉还是别的原因,他觉得晋军这时候看他的目光是最后一种。

有几个半醉不醉的同学扭头望向晋军,他们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晋军,也不知道晋军身上的故事。

同学们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晋军明明就在他们面前却像是隔着万丈沟壑。

逸风不知道该对晋军说些什么话,拿了一杯矿泉水给他。

晋军牵着他的手低着头靠在他腹部醒酒,额头上的热度透过衣服烧到逸风肚子上。

逸风不自觉地捏了捏他的手掌:“怎么样?想吐?”

晋军摇了摇头。

关了声音的荧幕继续滚动着离别的歌词。

一个哑巴的脑海里飘过无数要讲的话。

不知是谁点的歌,没等到就走了。多少铭心刻骨的人都错过了,何况只是一首歌?

密闭的空间填满了绵密沉重的心绪。

“以后有话要及时说,你跟我来。”晋军拉着他来到班主任乔老师面前,深深鞠躬,“乔老师,谢谢您。”

老乔拍拍他的肩膀:“往前走啊,少年不念过往疾。”

逸风也弯下腰鞠躬。

老乔扶起他:“殿下,你的路比我们在座每一位都要远,都要艰难。我们一程归一程陪你,晋军也还能陪你一程,但难以避免地要分开。你要不忘初心。希望你对人对事的态度永远中庸正直。”

逸风答应了一声。

“老师再见。”晋军道。

“老师再见。”逸风道。

“路上小心,回到宿舍记得在班群里发消息。”老乔道,“对了,桌上有花,新鲜的。你们带走吧,剩下的同学也带点走吧。”

花是服务员摆在那里的,之前走的同学没留意。

晋军就拿了几枝花,逸风也拿了。

晋军把手中的花递给他。

逸风:“嗯?”

“糖来的。”晋军道。

逸风扯下一片放在嘴里,薄荷片卷成的,细看之下蓝白色交织似云似海,入口即化:“你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晋军便笑。

糖果

云与海看起来无限接近却永远没有交际。

逸风莫名觉得晋军抽中的这个牌子很不吉利,扯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晋军没瞧清楚:“你扔了什么啊?”

“包装。”逸风看了看自己抽中的那束,牌子上写着“千千阙歌”,摘了一片放进嘴里。

热烈的酒味在他口腔慢慢漾开。

上头。

什么味道?又辣又醇又香的。

吃多几片,晋军见他脸上有几分酒红,看了一眼,又看一眼:“你聚会的时候喝的是果汁吧?这果汁看起来后劲有点大?”

说罢,晋军才后知后觉地摘了一片来吃,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哇哦,酒精。你个傻瓜,不要吃了。小孩子吃多了要上医院的。”

逸风被他气笑:“自己酒量不好就不要替别人瞎操心。”

“我酒量很好的!”

逸风扭头看着他:“我不想错过。”

刚刚有人敬酒,是晋军替他挡着。风一吹,晋军有点晕乎乎:“嗯?”

过了两三秒,一个字一个字琢磨出来的晋军“轰”一下热气直冲天灵盖:“小孩,我酒上头了。”

逸风点头,只见晋军拧了瓶矿泉水给他。

“你也解解酒。”晋军说。

“醉一点好。”逸风说,“可惜我没醉。”

晋军没理解他说的什么话,站在校车站呆呆地望着车子平时来的方向,像一个快要没电的机器人。

逸风靠近他身边翻着书包,掏出三百块钱递给他。

“干嘛?”晋军习惯地伸手接逸风递来的钱,不解。

“衣服。”

“哎哟!天眼开了。能看见我没衣服了。”

逸风又掏出五百块钱:“买鞋。”

晋军笑了起来:“哎呦呦!”

“补贴家用。”逸风每掏一份钱晋军就像被人踩了一脚似的“哎哟”一声。

两人也确实是笑得灿烂,笑成两个傻子。

最后一份三千块钱。

“左心室和右心室暖的。”逸风说。

“这就不行了,太多了。”

“我还吃你的住你的。”

“这话说的我就不乐意了。”

“我看阿姨上下楼梯不方便,找了人去小区修电梯。过不久要筹款,这是你们家那份。”

“逸风,这份心意就很难得。别这样。”

“我回去全是身边的人付款,说实话这钱我用不着,真用上的时候是现在卖血卖肉都攒不来的数目,这点钱算不上钱。与其我藏着不如交给你。有你我还怕流离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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