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拳(2/2)
“你肯定让我像个死人躺在这儿,扶我起来我要洗澡。”
“伤口不能碰水。”贺昭调侃他,“飞副将不仅打架不同凡响,洗澡都干洗。”
“你管我。”飞云执拗起来。
贺昭无法,只得把他扶起来搀进淋浴室。
“出去。”
贺昭转身出去替他关上了门。
贺昭刚刚给他吃的是不知道哪里求来的“忘百忧”,能让人在不丧失记忆地忘记对下药人的感情,也可以忘记某些特定事物。
飞云打开花洒和水龙头,借着水声的掩护把刚刚喝下的东西从喉咙抠了出来,擡头就透过镜子看到了淋浴室的门开了。
“哥。”飞云有些慌地背过身。
贺昭一手撑着门,立在门边看着他:“我还是那句话,你到底要把自己作践到什么时候。”
飞云:“那你管我干什么?你不觉得,你的出现会加重我的痛苦吗?”
“我不来你真的会死在那里。”
飞云:“那也不关你的事了,不是吗?既然我已经对你毫无影响,你为什么擅自干涉我的感情。忘记或记住都是我的选择,你不应该未经我许可,利用我的信任趁机剥夺我选择的自由。”
贺昭脸色一沉,近乎阴沉地注视着飞云:“长痛不如短痛,你把西城的事以及对我的感情全都忘了,回到你的群体中才能好。什么权利?什么自由?这些如果都是靠别人的良心来给你的话,你就会变得像今天一样无助。你得往上爬,有陆羽那样的权力或者飞姥爷那样的财力,二者之一或者二者兼有,你才能做你要做的事。”
飞云呼吸微重,低头看着眼前的镜子。花洒的水珠从墙壁反弹到镜子上,把从窗外透来的光变得迷离混乱,镜子里的两束目光也变得扭曲起来。
他清晰地看到自己肩膀上的蝴蝶印记再次显示出来,越来越清楚,随之出现的是贺昭冰冷的目光。
他愕然地摸了摸印记:“这是什么?”
“我想你终究是不听劝告的,像你这样年纪的人没有谁听劝,所以在百渡州病房里的时候我给你打了烙印,黑市的人多少会给我留点情面,留你一条活路。”贺昭说。
飞云有些发不出声音,在昏暗中透过镜子看着贺昭的轮廓,过了一会儿才问出声:“为什么?”
他的每句话都很艰难,而贺昭的回答变得简短粗暴。
贺昭不喜欢被人逼问,变得有些不耐烦:“没有为什么。”
“如果你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毫不留念,你压根就不用回来,甚至连我死了你都不用知道。”飞云说,“我用不着你收尸。”
贺昭:“缺一张你这样的人皮。”
飞云攥住洗手台的瓷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干净,贵气,青涩的长相。”贺昭很慢地说出口,“最后一个机会。”
“什么?”
“离开这里。”
飞云没动。
他从来没上过赌桌,都不知道自己在对待贺昭这件事上哪里来的一身赌性和胆量。
空气中响起开关被摁掉的声音。淋浴室本来昏黄的灯光被飞云关掉了。
贺昭静静地站在门边,目光熠熠,像夜里观察环境的野兽。
飞云靠近得很慢,给他推开的机会,但贺昭僵在那里,直到飞云鼓起勇气贴了贴他的嘴唇。
贺昭扣住他的腰侧把他靠在门边,声音冷硬:“你没有机会了。”
飞云察觉他有些生气,好像也有一点侥幸者的庆幸。自己只是近距离坚定且目光清醒地看着贺昭:“你会改变的。”
贺昭伸手摸了摸他发烫的耳朵,低头亲下去,用舌尖顶开他的牙齿跟他纠缠在一起。
飞云好像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夏天才有的雷声,轰隆隆,但没有电闪雷鸣的白光,这才反应过来是心脏在自己胸膛血管在自己耳边搏动得厉害。
贺昭再次逼近,用手轻轻掐住了他的下颌。
飞云被迫张开嘴完全被动地接受他的亲吻,他没有经验,渐渐感觉到腮帮有些酸痛,缺氧过度后他的鼻息也变得急促粗重,变成一种含糊不清的呻吟。
贺昭松开了他,转身打开水龙头,捧了把水有些崩溃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不会。”
飞云戳穿他:“你没发现你在自己身上的结论都是反的吗?”
“贺昭。”飞云从后面抱住他的肩膀,没有再叫他“哥”,呼吸还有点哆嗦,“我们很快就都不年轻了,这时候不妨勇敢一点,否则以后都会想着。”
其实飞云二十岁还不到,贺昭也不过是二十二岁,说年轻倒也年轻,但想想那个自持未成年而享受特殊优待的飞云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们能够借口年轻而做出不理智选择的时间也似乎并没有本来想象的那么多。
更何况贺昭就没有轻狂过,也没有想过“趁年轻”就怎么样,因为人生漫漫,只要没死,结果早晚还是要落到身上。
不过飞云有句话是对的。
“以后都会想着”。
只有没有做出这个选择,以后都会留着这个心结了。见不见到那个人他都会想着念着有这么一件事和这么一个人。
这个关卡永远都过不去。
贺昭扭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脸上的凶狠在慢慢消淡,变得认真:
“我好像有点钟意你了,你愿意跟我试试吗?”
“你终于肯承认了?”飞云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窗口透来的浅蓝色光芒从飞云后背打来,勾勒出他轮廓的黑影来。他身上毛躁的秋季衣服像蒲公英一样柔软。
贺昭瞥着他:“这算不算飞副将差点命丧西城的一个收获。”
“我……我发现我在你这儿还挺贪的。”飞云有些羞耻,但眼睛还是亮亮的,这个光线环境同样是两个人的舒适圈。他就借着环境的掩护直白地看着贺昭,开了灯就不一样了,开了灯让他感觉贺昭有种随时可以让他身败名裂的威胁感,他是绝对不敢不要脸的。
贺昭有些笑,眼里透着一种胁迫。
飞云深吸了口气,凑上去又亲了亲他的嘴角,只是很生涩地贴了一下。
贺昭扣住他的腰,把手伸到他衣衫里,鼻尖蹭到他鼻尖上却耍坏始终不吻他。
飞云后脊背一阵阵发麻,差点站不稳,不得已自己去亲他,但也还是贴了一下他的嘴唇。
“有时候我看到你,有点想起我从前的样子。”贺昭笑了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总有人为难我了。”
“能不能别这么快提起你那个太好看的前男朋友。他……啧!”飞云眯了眯眼睛,腹诽一句,“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会找乐子的人,真人比画像鲜活好看,但就算这样,他有种……不该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清澈,我就很奇怪他跟人谈得了恋爱,听你说好像还挺多的。我们好多人都满身浑浊,每天都在吸进灰尘……我也是,我以为年轻人的眼睛会比他清澈,可并没有,只有七岁以下孩子的眼睛……”
贺昭愣一下神,他还算挺少从别人嘴里听到对周舒瑾外貌的形容。但他也确实不想在周舒瑾的问题上继续深谈下去,除了一点玩笑话,什么都不想谈。
“没有他了。”贺昭以一种极其冷静的语调说,“就你。你仔细看看,这话还是不是反的?”
飞云有点笑:“不是。你这次说对了。”
“仔细看看。”
“不是。”
“那我看看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贺昭凑过去,“你好像好了解他,比我还了解他。”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已。我真是下足了功夫做足了功课的。”
周舒瑾什么都谈,贺昭发现他的旧情人可以做他朋友,且不说自己朋友可不可能变成他对象。最怕有一天自己的男朋友也会变成他男朋友,自己的妹妹变成他女朋友,而自己本人是他旧情人,放眼望去,四海之内皆是周公子的情人。
太荒唐了。
怎么会这样。
周舒瑾太缺爱了。他热爱生活,但连他生命都交给生意买卖了。没有伴侣的日子对他来说太过荒凉,而且他精力旺盛好奇心强,喜欢新鲜热闹的事物。贺昭都不知道他是否还爱自己,但至少他本人站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可以常常感受到他真挚浓稠的爱意——并不总能感受到,其实对于贺昭来说,常常就已经足够。
可惜不长久。
贺昭通过不断吃醋的情绪后知后觉自己对专一度这个要求相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