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地(2/2)
暂且不论荣和厂这一座以专门培养考试机器而臭名远昭的惩罚场所,晋军以后有的是机会接触它。此时,晋军只是心思单纯地驶向附近的荆棘地。
荣和厂里横亘着一道极高的电网,另一边荆棘横生,肃静无比且人迹稀罕,偶尔见几个人在那边蜘蛛网般的电网之下走动。景色灰败,那些身影显得格外沉重寂寥。
“荣和厂这边乱,荆棘地那边严。”主席说,“关的是残暴成性的学生。当然了,你可以对此存疑,因为各种特殊原因,那边的人也并非真的有多么罪大恶极。”
晋军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荆棘地。
肉眼可见密密麻麻的红外线摄像头,它们被光明正大的装在走廊上、栏杆上、窗户上、讲台上,甚至书桌上。
那边每一层楼都与对面楼层连接了拦截学生往下跳的电网。
旧的麻雀骨头、羽毛死气沉沉地挂在上面,又时不时有新的动物误撞出电光,照得那边如地狱般诡异。
“十五岁——不至于吧?”晋军抽了口冷气。
“呵。”主席不加解释,只自嘲地冷哼了一下。晋军也不知道他这一哼是对谁有意见。
主席低头看了一下位置。
关在里面的每个学生都会在手腕上套一个电锁,一旦他们违背规则就会被电流击倒。
学生们受人牵制,位置也暴露无遗。
“三楼,他常常在A栋教学楼的二楼三楼走动。我已经指令他下来了。”主席拍拍他的肩膀,“有两个楼梯口,我走这边,你走那边。”
晋军独自一人来到A、B教学楼之间望着头顶层层叠叠的电网。
灰色的天空被密密切割成碎片,里面混杂着鸟羽毛、枯骨、残枝败叶之类的杂碎,阴郁得像一座坟墓。
他顺着楼梯往上走,来到三楼往走廊一看。
那里的学生已经在严格的军事化安排统一下课了。
所有的教室都熄了灯。
黑暗在走廊里像深海的潮汐般蔓延,直到淹没人的头顶。
这儿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跟心跳。
晋军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
在二楼。
晋军在惊吓之下心跳加速,胸膛都要爆炸开了,屏息,掉头,准备下楼。
楼梯间的声控灯亮起。
晋军的余光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金边衬衫的半大小孩出现在二楼楼梯间。
那小孩正低头看着消息,眉目间透着一丝阴郁跟戾气。他一只手放在扶手上,一只脚踩在阶梯上正准备上楼。
晋军猛得松了口气——就怕自己来晚,电锁就对这孩子动刑了。他自以为找到了人,可低头看看定位器后他的表情凝固了,上面显示那个小孩并不在这里!
逸风闻声擡头,先是看到朱红色油漆之上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然后是骨节分明的手腕,再者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健康的手臂。
年轻而有力量的青筋在皮肤上隐隐起伏。
一个青年忽然从上一层走廊的阴影里转了出来,却在楼梯口刹住了脚步。
两人意外地对视。
青年显然没认得他,看着腕表里新的位置与他擦肩而过追到了二楼。
逸风想起自己把那块电锁改装拆了下来——当然,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也不多。那块电锁现在绑在了一只野猫的脖子上。
这儿活下来的野猫都知道躲避电网,此时那只猫溜达到了二楼。
二楼忽然“噼啪”地响起了电光。
逸风扭头望去。
那个青年被定位器误导,以为逸风爬到电网附近了,望着电网焦急地叹了口气,探手从教室窗户抓出一把椅子啪地摔散,三除两下把椅子腿都绑在一起,又脱了外套绑在上面去够在教学楼边缘行走的野猫。
“你不是说他是个小孩吗!怎么是只黑猫呢。”晋军责备地说。
腕表传来一个声音:“你搞错了。”
“怎么可能是我搞错呢!是你说的他总在二三楼溜达吧!那只猫脖子上就是那块电锁!要是我摔下去……”
“别乱动,你肯定搞错了!”
“放屁!我不信他能飞了不成。”青年骂着,眼疾手快把野猫套进外套里,以极快地速度把它拽了回来。
这时他踉跄了一下,踢倒了角落里的易拉罐。
易拉罐顺着走廊滚到逸风脚边。
逸风弯腰捡起。
“啊!”青年被野猫抓了几爪子。
野猫蹿走了。
青年看了看渗出点点鲜血的手背,懊恼不已:“跑了,你找去吧。”
主席:“你叫他别走啊。”
“逸风!”青年似乎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嗯。”逸风应了一声。
晋军总算是注意到这还有个人了,惊讶地扭回头,脸上的焦急在这一瞬间便慢慢散去,眼睛闪动起愉悦的光芒,冷淡的脸色与紧绷的五官都开始舒缓,整个人变得从容柔和起来。他身上那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魅力就出现了。
与此同时,晋军一回头就闻到他手里那个易拉罐传来福尔马林的刺激性气味,心脏也在惊恐里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一片惊心动魄的沉默里,声控灯熄灭了。
黑暗从彼此背后偷袭上来,将他们整个吞没。
这时,一道电流蹿过晋军的脑子。
逸风就这么看着自己去攀电网啊。
晋军终于把逸风这个名字和他背后的政治重要性联系起来了,僵在了原地。
逸风不在魔都怎么在这种地方?!是谁疯了让自己去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