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1/2)
第 88 章
幸川几乎是下意识站了起来,他绕过观众,来到旁边的过道上。
抛出棒槌的是个鼓手,离谨玫距离很远,在队伍后方。幸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这一下子,力道着实不轻。
想到这里,幸川的头上便紧得发皱,一阵痛感顺势产生。
她一个姑娘家,这得有多痛,幸川不能细想了,他怕谨玫坚持不下去,如果出现了什么别的问题,那该怎么办。
可出乎幸川的意料,谨玫像没有感知到痛苦,镇定自若,她的手仍紧紧在琴弓之上,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摸一下头顶。
幸川愣住了。
他犹记得先前,那时她的指甲刚被重物砸伤,谨玫双眼通红,疼得浑身发抖。
以及他准许她回去休息时,她那获释一般的眼神。
她应该是很怕疼的,哪有人生来就能承受痛苦呢。那时她眼神脆弱,像遇到了猎人的小鹿,只能通过猎人的怜悯,而获得生存的余地,而如今谨玫不为所动,她眼神的底色仍然是潮湿的,温润的,只是比过去多了几分细微的锐利,连带着她的身体,一同多了不服输的感觉。
表演很快结束,身边的人都围上来,关心谨玫如何。谨玫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没关系。
她走下台来,第一个望见的人是幸川,谨玫有点雀跃,来到他面前,问,“觉得我刚才的表演怎样?”
幸川径自问,“你痛吗?”
“当然了,真的很疼的。”
谨玫摸了摸头,那一下打到头上,她以为自己要脑震荡了,然而人的身体远比她想得更为坚强,谨玫转而一笑,“不过,我还是能坚持的,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站到台前,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
幸川一把拉过她,转过她的身体,漫不经心地瞧着她的头顶,“你不怕有人是故意拆你的台?”
“那又如何。”
谨玫狡黠一笑,“关键的是,我赢了,这场演奏顺利结束,在最后的一点节骨眼上。”
“我赢了。”
幸川看她没事,便松了口气,连语气也轻松起来,“对,你赢了。”
谨玫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碎光闪耀,却盖不住她身上的仙气,像一座软雕一般,“是这件裙子给了我运气罢。”
“谢谢你,幸川。”
幸川微俯下身,他看着谨玫的眼睛。她眼中的锐利似乎消失了,又变回了湿漉漉的底色,像在雨水中浸泡的花,有一股温柔的力量。
谨玫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干嘛。”
她说着,便要扭过头去,下一秒幸川捏住她的脸,她没什么感觉,却还是装模作样,“很痛呀,幸川!”
她要去打幸川的手,忽然听见男人说,“是你自己的实力。”
幸川松开了手,谨玫摸了摸自己的皮肤,她与幸川面对面站着,周围人声嘈杂,他们在这一方略是昏暗的角落里,脱离了流光溢彩,她与他都能彼此坦诚,这种体验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谨玫看着幸川的脸,忽然笑了,她一把推开他,不忘回头说,“我要到后台去一下,能等我一下吗。”
“你去吧。”幸川嘴唇微上扬,“我去打个电话。”
谨玫离开后,幸川来到了舞台旁边,他叫住一个即将离去的小提琴手,询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刚才那个出了意外的鼓手叫什么名字?”
——
谨玫来到后台,准备换衣服,她刚拐过走廊,便发现指挥与团长站在一起,对着对面的鼓手痛批。
“你怎么搞的,金隅,你没事干的时候,手难道是随便乱甩的吗?今天竟然打到了谨玫头上,你是故意为难人家的吧,她刚做上首席,就出了这样的问题!也得亏谨玫心理素质强,这场表演才能顺利结束,不然呢,你说,怎么办?我们要如何收场?”
“团长,您真误会我了。”金隅很是委屈,“这次那么碰巧打在谨玫头上,我也没想到,我要真想拆台,以我的投射水平,也怎么也不可能打到她那里去啊,她离我那么远,我——”
“你还强词夺理!你——”
一旁的指挥制止住团长,“好了好了,侯团长,您消消气,年轻人难免犯错的嘛,正常,正常。”
他对金隅使了个眼色,“金隅,你先回去吧,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金隅像得了大赦,急忙转身就走,他扭头便发现了在走廊尽头的谨玫,经过谨玫时,他满怀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两位领导的目光,也旋即被吸引过来。
“谨玫来了?”
团长对谨玫招手,“来来来——”
谨玫只好过去,尽管是事后安慰,但她好歹心里有了些许慰藉,两位领导的说辞,起码证明她还受到重视,不至于白白挨了顿重击。
指挥临时有事,先行离开,后面的时间,全由侯团发挥,侯团能说,她早已习惯,谨玫数着时间,听他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半晌,谨玫才说,“我知道,我不会怪金隅的。”
“那就好。”
侯团舒了口气,还打算与谨玫再说什么时,谨玫转头道,“要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侯团。”
“等等,玫啊。”
侯团面露难色,“玫啊,我这里有个活动,想请你参加。”
没等谨玫说话,侯团便说,“是我私人的求助,一个老板儿子的订婚宴,他想在派对上组织个伴奏,但拉小提琴的临时有了别的安排,他问我,咱这里有没有漂亮的,拉小提琴又好的,我立马就想到了你。”
“报酬嘛,很丰厚。”侯团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你愿意去吗?”
“这——”谨玫有点迟疑。
侯团像看出了她的顾虑,“你放心好了,就在大厅里,别的地方哪里也不去。况且,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大家,都很注意形象的。”
见谨玫还在犹豫,侯团便试探性地问,“怎么,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那,好吧。”
谨玫答应了。
她没有办法拒绝,毕竟还要在乐团过活下去,她突然认识到平台的重要性,在没有获得足够的底气前,她不会草率地离开这个平台,原先她能义无反顾地离开,是因为她一无所有,没什么可留恋的。她突然意识到,人慢慢有了地位,有了金钱,才会被这些身外之物牵绊,从而沦为附庸。
一个首席来之不易,她的命运说实话,仍掐在别人的手里。
谨玫想到这,她突然有点难过。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幸川的副驾上,没怎么说话,而幸川自从坐上车,也一直处在通电话的状态里。
这通电话,他说话很少,偶尔嗯一声,表示没有掉线。
“幸知先生近些年,一直沉迷于股票市场,但您也知道,股票这东西,有涨有跌,他运气也像股市,时好时坏的,前些年确实大赚了一笔,但最近,他的情况不是很好。”
幸川目视前方,眼神像洒在中控台上的月光一般清冷。
“嗯。”
“根据我的了解及搜索到的数据,不排除幸知先生还有赌博的可能,球,马,他可能都有涉猎——”
罗升说得很隐晦,也很小心,幸川知道他在给自己留面子,他嗤了一声,不知是笑自己太天真,还是在笑幸知太高看他。
他是什么很好的,能倾囊相助的人吗。
谨玫见幸川嘴唇紧闭,面无表情。这通电话的内容一定很糟糕,他只有在听到很厌烦的内容时,才会流露出这种表情,她太了解他的脾气了,谨玫撇过头去,识趣地不再说话,她不想招惹他,索性也缄口不言。
车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谨玫下车,对着车窗挥了挥手,“拜——”
幸川也回她一个简单的表情。
他没有下车,就这样开走了,谨玫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车子渐渐离去。
——
幸川很斩钉截铁,第二天就给幸知回了电话,他说明了资金短缺的问题,表示无法给幸知任何帮助。
幸知在另一边嗯了一声,好像一点也不惊奇。
“四千万不是小数目。”
罗升略是担心,“你不担心你的哥哥,接下来会出什么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
幸川择出根烟,“玩投机倒把那一套,只要人还有点清醒的意识,还能及时止损,可一旦沾上赌瘾,那就是万劫不复,我闲的没事干去给人填窟窿,我看我像有病的样子吗?”
罗升还有些犹豫,“可是,对方毕竟是您亲哥哥。”
“那又如何。”
幸川拿出打火机,点燃烟的瞬间,他睨了罗升一眼,“人啊,就是不够清醒,以为会被血缘这东西困住,但实际上亲情也有条件,彼此安好的时候,我能叫他一声哥,可对方一旦坠入地狱,我可没那圣母心去拯救别人。”
幸川呼出口烟气,忽然饶有兴趣地问罗升。
“你觉得我像吗?”
“像什么?”罗升反问。
“天使。”
罗升摇摇头,“确实不像。”
下一句,差点让幸川吐血。
“你像长了恶魔角的天使,有时候人模狗样,但狠起来,你也是真的狠。”
——
“这个周六,有什么安排吗?”
周六的中午,幸川来到谨玫的地方。
“我应该会回一趟义云。”他站在厨房里,搅动着锅里的清汤。
“正好,我也有安排,要参加一个乐队的演出,能赚点外快。”
他没有回头,“辛苦挣那几个钱,累不累?”
“不累,乐在其中。”
“你开心就好。”
幸川没有在意。
忽然,谨玫很认真地说,“幸川。”
“嗯?”
幸川的脸微微向谨玫那边撇去,但目光仍直视前方。
“虽然在你看来,这点钱不过你指缝漏下的,但我凭自己的本事,能赚到这些,我觉得很值,也不觉得辛苦。”
她说出这句话,却愣了一下,要说的话憋在喉间,谨玫终究没有告诉幸川,周六她具体的安排,看着幸川的侧脸,她忽然害怕幸川的评价,舞蹈与音乐本就带有世俗的偏见,脱离了那个飞扬而光芒的舞台,私底下的,又是流连于权贵间的场合,她很怕幸川误会。
她一度想过退出,但日期将近,临阵脱逃有点无耻,再想想那笔不菲的报酬,她又按捺不住了。
“你想多了,谨玫。”
幸川忽然说,他轻一笑,这一次,他正视了她。
“我没别的意思,以后你不愿意听,我不说了。”
谨玫擡起头看他,幸川正用勺子盛出鱼汤,自然而然地将第一碗推到谨玫面前。
“喝吧,别凉了。”
他已然做得足够多,或许是否是她自己,太过敏感,又太过苛求于他。
谨玫搅动着鱼汤,有点茫然。
周六来临,谨玫拿起琴包,按照主办老板的要求换了统一的套装。
谨玫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以及盛大的婚礼订婚现场,有点恍惚。
歌曲演奏简单,都是节奏明快又欢乐的曲子,谨玫浸在其中,心情也跟着变好,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幸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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