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2/2)
眼泪比声音先一步落下,江椿急切地叫他张嘴呼吸,江世杰将吸剂抵到他的口鼻。
江怜年推开了,他听见自己说:“我没事,我很好。”
声音像从另一个纬度传来。
世上森*晚*整*理好像出现了两个江怜年。
一个流着眼泪,一个内心空荡。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哭,一切都没有实感,是身体替他做出反应。
他的大脑勤恳地运作,他还能感到闷热,坐倒在地时脚腕一瞬间的刺痛,地板硌着骨头,有些麻了。
江怜年唾弃自己,不应该这样的,他应该被悲伤吞没,无法思考任何事,为什么还能这样冷静地思考问题。
就好像,
他一点都不为赵秀云的死而难过。
他明明爱着赵秀云,再不会有人比相爱的亲人的位置更重。
他应该强烈地感到痛苦,撕心裂肺。
为什么,他的内心,如此空荡。
江怜年下楼,隔着玻璃,向赵秀云道别。
原来,去世的人与生前没什么差别,安静地躺着,只是脸色变得不寻常,彰示着他们已经离开。
江怜年绕着冰棺,从头看到尾,赵秀云的肚子鼓起,都是水,应该很难受吧。
指甲里嵌了黑泥,是摔倒时抓握了泥土,还是临死前的挣扎。
江怜年背过身,声音很低很轻,叫她:“奶奶。”
他想问问赵秀云,不是说好了回家,她怎么走得那么远。
陈嘉合着二奶奶的哭声唱词,“嫂子你死得苦啊,年纪轻轻就走了。你若有话未说完,记得托梦给我。”
灵堂渐渐搭建起来,江怜年坐在冰棺旁,为赵秀云守灵。
人一波又一波地来,白事三天宴席,日夜不停歇。
夜半,灵幡动,道士跪坐在前,唱念经词。
江怜年由着人安排,或跪或站,面色平静。
有人指责他心肠硬,含辛茹苦将他拉扯长大,却不肯掉一滴泪。
江世杰横着眼,“惯会说风凉话的,你们又是哪来的,轮得着你们来教导了?非得哭到死去活来才叫伤心?”
江怜年的眼睛干涩,确实掉不出一滴泪来。
后半夜,姜峰带着他上楼休息。
姜峰未露一丝悲切,将上下打点妥当,他和衣躺下,甚至还问了一声江怜年,“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夜宵。”
“我不饿,爸爸,快睡吧,天快亮了。”
江怜年闭上眼睛,睁开。
一切还是如此虚浮又真实。
没有一丝不合理的声音,每一处的响声都有来源。
江怜年等了一夜,赵秀云没像志怪小说里那样起死回生,魂灵回归。
姜峰的呼吸频率一夜未变。
天微微透亮时,姜峰起身下楼。
江怜年回到灵堂,赵秀云的脸色转青,来吊唁的人很少再凑近看她了。
金元宝叠了一摞又一摞,灰烬随风起落,落了满头。
兴许是火焰的温度太高,才将他的眼泪蒸干,江怜年添着金元宝想。
有人走进了灵堂,呼吸声很重,脚步也很重。靠得近了,却放得轻缓。
“妞妞…”
江怜年扭头,是余洪。
“你来了。”
“我打不通你的电话,给江阿姨发了短信才知道出事了。”
最近这些天,很多人都习惯蹲下身和他讲话,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放得很轻。
江怜年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眼里是什么样。
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冷淡的脸上透着易折的脆弱。
余洪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他,摸他戴着白色粗麻布帽的额头,到他尖削的下巴。
江怜年被迫昂起头,接受余洪的安抚。
他说:“我要是在家就好了。”
余洪很快接道:“这不怪你,这件事谁都想不到。”
“她不愿意戴定位手坏,总是摘掉,我应该早点想到把定位器装得隐蔽一点的。她说要回家的,我以为她不会走得太远。”
声音逐渐变了腔调,江怜年的眼睛瞪大,泪水止不住向下流,眼眶通红。
余洪抵着他的膝盖,叫他的名字,江怜年压着一口气流泪。
他在颤抖的视线中看到姗姗来迟的蒋修。
蒋修跪在蒲团前磕头,说他来晚了。
“不能来晚啊,不能来晚。”江怜年终于恸哭出声,“我不能来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