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2/2）
“嘴巴真甜。”陈松伶握住他递过来的手，两人一起离开。
早上的路很堵，车水马龙也铸成一片红海。
顾原星跟在一辆塔克300后面，望向身边的人道：
“松伶，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嗯，怎么了？”陈松伶点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认识一对夫妻，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之前在国外念书的时候，跟他们是同学，他们比我大很多，现在夫妇俩在加州一所大学教书。他们人很好，家庭情况也不错。只是结婚很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
陈松伶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
“我上次见过明光，我想，他们会喜欢明光的。”
陈松伶没有立即回答，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后：
“下次去见见明光吧，你和她聊聊，她会给你答案的。”
顾原星得到她的答案，知道她在这件事情上，至少是持同意态度的，于是悬了一早上的心，至此放了下来。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陈松伶问他。
“前几天见到靳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明光，之前我朋友他们一直想要领养一个孩子，只不过找了几家福利机构，都没有适合的孩子。”
“前几天有一个晚上，我突然就梦到了明光。于是当时醒过来以后，我就发了消息给他们，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后，很开心，想要过来西京看看。”
“但我还没问过你，也没问过明光。我打算先和你们说一下，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见一面，我想，明光会有一个不错的爸爸妈妈。”
顾原星眼中闪着赤诚的喜悦，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整个人不自觉中都染上了开心。
“嗯，我想如果有缘的话，明光会有一个不错的家庭。”陈松伶看着他，在他转眼过来时，由衷道：
“谢谢。”
顾原星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一手握住她的手，“跟我还要这么客气啊。”
他打趣道。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顾原星跟着前面移动的车缓缓驶过一个红绿灯，随后又停了下来，他收起眉眼间的笑意，“上次你交给我的那张卡，里面有二十万。”
陈松伶眉心一跳，忍不住看向他。
那是陈嫣托付妙兰交给她的。
“我派人查过，有十万是一个叫何勋的账户打进去的，另外十万，是你妈妈自己存进去的。”
何勋就是当年那个老师。
陈松伶默然垂下眼，没说一句话。
那些钱，放在现在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小数目，当年……
她想起陈嫣每天消失在家中的那五个小时，从她初二起，陈嫣每次回来时身上总带着刺鼻的食物味道。
有时是火锅味，有时是烟熏炭烤的味道，有时是消毒水味，有时是洗衣液的味道，有时则是商场一楼那股刺鼻的香水味。
记忆中似乎不仅仅只有这几种，很多她不熟悉的味道，隔一段时间，便将她染上一个色，到后来，陈松伶已经不再能辨别她身上的味道。
它们跟随者陈嫣，一同堙灭在记忆中。
心跳鼓动着大脑，监控录像上那最后一眼再度浮现在她脑海中，陈松伶只感觉鼻尖一酸，她侧首过去，快速抹去眼泪，压着声音道：
“把它捐了吧。”
顾原星牵住她，轻轻捏着她的指尖，无声安慰着她。
那些过往，他从陈松伶的叙述中知道一部分，但那绝对不是全部，甚至不是陈松伶命运中所历经的一半，还有太多的牵扯，她没办法讲，而他没办法知道。
他曾相信，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为她抵挡开，他曾相信，他可以完完全全保护好她。
可是，时间与命运，却主宰着每一个人，人的力量无法突破时空的限制，他无法穿越到十年前，无法见到那个时候的陈松伶，也无法保护那个时候的她。
等他们在命运的安排下见面时，他已经错过了十六岁的陈松伶，也错过了二十岁的陈松伶。
在她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命运时，每一个重要的路口，他都不曾出现。
他是那么的渺小，那么无力，没法站在她身边，没法改变她生命的运行轨迹。
“这件事情，你帮我吧，原星。”
陈松伶抚平情绪，扣住顾原星的手，用轻松的语气交付道。
“嗯，我会做好的。”顾原星匆匆看了她一眼，紧闷着心绪诚心答应她。
顾海茂静静躺在病床上，他早上曾醒过一次，动了动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顾原微和顾群林守了两个小时，便由赶过来的顾原星和陈松伶接着守。
两个人坐在床旁，取了棉棒替他湿润嘴唇。
早上护工已经为他擦洗过身体，换好了衣物和床单被套。
顾海茂身上的管子已经基本都取下来了，现在仅有一根氧气导管，连接着供氧装置，源源不断为他输送氧气。
中途其他人曾回来过，大家一起守在屋子里，但这中间，顾海茂却像是睡着了，一直未曾睁开眼睛。
顾奶奶和他说了会儿话，随后便出去了。
今天没有太阳，窗外乌云覆压大地，酝酿着风雨欲来之大势。
下午五点三十四分，屋子里只剩顾原星和陈松伶。
顾原星刚拿起新的棉棒，一通电话便打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望向陈松伶。
“我来，你去接电话吧。”陈松伶接过他手中的棉棒，顾原星点点头，转身开了门出去了。
陈松伶倒了水，沾湿棉棒后仔细替顾海茂湿润嘴唇。
棉棒刚浸到唇角，睡了一整天的顾海茂动了动眼皮，悠悠转醒。
陈松伶看到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并没有带着威严与肃厉，相反，他眼中盈漫的，是一位与岁月相伴几十年后的老友该有的平静与慈祥。
“董事长，”陈松伶站直身体，带着该有的礼貌笑道：
“您好，我是陈松伶。”
顾海茂望着她，眨了眨眼，陈松伶指了指门：
“原星刚刚出去接电话了，我替您润一润嘴唇。”
她点了点手中的棉棒。
顾海茂缓了一会儿，再度向着她眨眨眼，陈松伶知道他是同意的，于是重新带着棉棒回到他的嘴唇处。
湿润完后，她将棉棒扔进一旁的黄色垃圾桶内。
“辛……辛苦。”
顾海茂动了动嘴巴，一时之间无法将声音彻底发清，也没法说完一整句话，于是他尽力道了谢，陈松伶却听见了，也听清楚了。
她摇摇头，“我去喊原星。”
顾海茂就望着她，门打开又闭上，不一会儿，再度打开。
顾原星紧紧牵着陈松伶的手，大步走到顾海茂床旁。
“爷爷！”他眼中盛着喜悦，“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原星上上下下看过去，顾海茂想要擡手，但他许久未动，一时之间身体还没办法听从大脑的指挥，只能小幅度动动手指，眨眨眼：
“没……没有。”
顾原星还想继续说点什么，顾奶奶她们一行人用餐结束后进来了。
“奶奶，爷爷醒了！”顾原星道。
“哎哟，老头子！”顾奶奶也顾不得慢慢走，加紧了脚步赶到床旁，顾海茂望着她，也只能眨眨眼，随后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围绕在床旁的众人，最后隔着人群，他望着被遮挡住的那双手，那双从进门起就一直紧紧牵握在一起，没有分开过的手。
许久未见，大家都有很多话要说，于是顾海茂好精神着聆听大家的话，一直到晚上七点半，屋内才安静下来。
陈松伶待在顾原星身旁，困得头晕目眩。她隐约感到自己在发抖，心慌到不行。
这困倦来路不明，却大有一睡不醒之势。
房间内气氛很好，大家谈谈笑笑，一派轻松和乐。
于是她强撑着精神，等待着结束。
天色彻底暗下来，沉重着挂在云团上的雨水再也不堪重负，直直撒开了紧抱着云团的手，坠落万米高空，砸落在大地上。
顾奶奶和顾群玉一致劝顾原星回去好好休息，一开始他还不肯，后来在顾海茂的要求下，才告别了众人带着陈松伶回去。
两人肩并肩走出病房，走廊中空无一人。
顾原星揽住她的肩膀，调笑道：
“今晚我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说完后他侧首看向陈松伶，本来打算逗她的脸色却一瞬间僵住，陈松伶晃了晃，松开了和他相牵的手，直直往前一栽。
顾原星立刻抱住她，一颗心卡在嗓子眼，似乎停顿了几秒钟。
沉重无力的身体彻底丧失所有意识。
晚秋即临，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