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员外强行嫁女(2/2)
忽然,他对上走廊尽头的一双目光,那目光沉静似水,主人却是个实在平平无奇的男子,不,也许说是平平无奇又实在苛刻,只是在人堆里不易察觉罢了,但在叶真眼里却是相当醒目。
那男子嘴角微微扯笑,完全不似旁人在观察他的样貌,他顿时感到没来由地镇定,随后右手无名指指根忽然一阵发烫,一股暖意骤然传遍全身,他立刻擡手细看,却发现手指处什么也没有,可再擡头时,那男人竟不见了!
这点变故让他恍惚,忍不住撚着手指根又四处找那人的踪迹,却是再也寻不见。
跟着婆子已将他推至正堂,堂内吊顶悬着满眼的红绸子,整屋子的人仿佛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这对新人的拜堂,那堂上莫员外早已恭候多时,面对叶真的恍惚他似乎不甚满意,可听见宾客们对新郎外貌的夸奖,不免觉得还是找回了些脸面,嘴巴两端也开始逐渐翘起来。
再看向堂中喜上眉梢的新娘,她始终用一面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弯弯俏俏,也算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双眼极大,里头的眼珠滴溜溜直往叶真那边瞅,真似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一样可怕,隐约甚至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
“吉时到!拜堂!”门边有人喧哗,先头跟随宾客一齐在走廊两端休憩的喜乐队立刻开始工作,那唢呐、二胡登时将气氛吵到最热。
眼见这小姐就要牵着叶真走到蒲团旁跪倒,他却是纹丝不动面朝莫员外方向问道:“等等!‘软悸砂’我现在就要拿到,否则你们休想叫我拜堂!”
人声鼎沸一下就被掐灭了火,这时旁人的目光落在愠怒异常的莫员外身上,他脸盘子浑圆,脖子被三层肥肉层层交叠,但丝毫不影响生气时那副可怕表情,只听那扁平的鼻翼间,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两边有家丁提了棍子,就等自家老爷一声令下,小姐这时不淡定了,要是把她的俏新郎给打坏了,那一会的洞房可怎么继续下去呀!于是她立刻跑到父亲身边,低下头耳语了好一阵子。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莫员外终是舒展了眉头,无可奈何瞥了女儿一眼,接着他这坨肉山方才从板凳上挪起,露出一直拢在宽袖袍中戴着扳指的大手,手指却是又长又细,延到指腹却呈现饼状。
朝人群中望了一眼,那头瞬间自觉打开一条道来,当中走出位端了木盘的家丁,木盘正中央躺了块黄色矿石,约莫半个手掌大小,在烛火的映照下,矿石熠熠生辉,晶莹剔透,正是千金难求的“软悸砂”。
在场之人不由发出叹为观止的惊叹,纵观整个小镇,大概也就是莫员外能拿出这般宝贝了,毕竟他兄长在镇守此处的大妖唐基塘手底下办事,平常难免多照顾自家兄弟些。
随着那“软悸砂”越发靠近自己,叶真突然又感觉到右手无名指根的那股灼热,这次不再是幻觉那么简单,他勉强攥紧拳头,几步冲上前一捞,把那矿石牢牢收在怀里。
恰在此刻,屋外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闪,众人皆是一惧,谁也没留意到叶真周身无端刮起的旋风,以及先头举着木盘那个家丁的异样。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突变骤生!只见那股旋风越刮越大,离得近的宾客甚至被刮得难以睁眼,只能用手臂挡在脸前,再透过缝隙向外探看,叶真已经没了模样,而那位小家丁的腰身多了条浮在空中的锁带,锁带上头竟是不认识的符文,正兀自发出灿眼的金蓝之光。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肯定是哪位厉害的修士利用符咒搞的鬼!
莫员外随即拍案怒骂,宾客们连滚带爬向外逃去,露出里头藏着的一众家丁打手,为了今天的婚礼,全府的壮丁严阵以待,定不肯让新郎踏出门口一步。
烛火熄灭,屋里被风卷着,一片金蓝之意,众家丁还未上前,那股旋风倏地贴地而去,扫到靴脚瞬间便将家丁掀翻在地,而那锁带仿佛无穷无尽,一个一个出现在众人腰身上面,之后随着符文盘桓,越勒越紧,疼得他们在地上扭动打滚,棍子和刀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旋风一散,叶真真身呆愣愣站在原地,他不知所措,只是看着举到眼前的右手,那无名指上也浮了一圈小小的咒文,但却丝毫不勒不紧,灼热随方才一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缓缓流动的暖意。
莫员外将女儿护在身后,方才旋风卷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眼疾手快地从袖中掏出一柄绿色异形扇,撑开瞬间变成一柄芭蕉叶,之后他对着那阵风猛地一扇,两股劲风相遇,不消一刻,便拼抵过去,符咒之力随即化解。
莫员外恨得牙痒痒,他擡了芭蕉叶,当下不顾女儿的反对照着叶真就是一扇,那风呼啸而过,如利刃直逼对方心脏,可下一秒,刚风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般,瞬间消弭开去,竟沾不得对方一分一毫。
这时叶真也晓得怕起来,他脑中只有一个字“逃”,正要偏身回头,只见屋外黑压压的磅礴大雨中走进来一个身影,那身影挺拔异常,带着冷冽的气质,细看却发现,任着雨势狂放,却沾不到这人半片衣角,他周身仿佛罩了层什么,雨滴只在外头溅落。
看不清脸,可从门框内勉强看清的灰色剪影,还是让叶真感到熟悉,他想起方才遇到的那位平平无奇的男子,剪影被黑暗再度吞噬,当跨进门的那一刹那,符咒的金蓝微光又将来人照了个真切。
平平无奇的男子竟一下化作术临汛!还是那头被木簪束紧的黑发,还是那一身飘逸似谪仙的水墨道袍,叶真看着他从雨中来,依然嘴角带笑轻轻唤了句:“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