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7)(2/2)
“赵春辉主业做水产生意,规模挺大,赚了钱以后又跟人合伙搞起了老年人的康养和旅游,从全省老年人群的口袋里吸取了上千万资金,一开始啥事都没有,到2006年11月份却忽然被经侦给查了。赵春辉被按非法集资给刑拘了起来,他的这个家也废了,钱和房产都被法院冻结了,任凭梅红如何奔走,也都没有任何改变。那阵子刚好就是协作校考试的时候,我挺迷茫的,心里贼乱,所以就没回你短信也没接你电话。一开始的情况就是这么简单。”
王小骞点了点头,“那后来呢?”
宁一盈说:“后来梅红带着她儿子躲回娘家去了,我无家可归,勉强在学校宿舍住到了期末考试结束,然后随着冬季学校封闭,彻底连个能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你怎么不回新顺呢?”王小骞问,“你可以找你大姨啊。”
“大姨?”宁一盈轻蔑地一笑,“赵春辉刚出事的时候我就给她打过电话。她当时就说来接我,但两个月过去,却还是没来。我打电话回去,她直接给挂了。我懂,住几天行,长期不行。她家条件也有限,我也不怪她。我也不想再找什么收养家庭了,有了前车之鉴,我谁都不信了。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只好在刚满16岁的年纪步入了社会……”
王小骞预感到,他最听不下去的部分要开始了。
“吃啊,”宁一盈把熟了的肉捞出来,送到王小骞盘子里,“别光聊,吃吧。”
王小骞点了点头,把滑嫩的牛肉片在小料碗里蘸了蘸,又送到嘴里,却感觉自己像是在嚼一小片砂纸。
“那我继续说,”宁一盈又往锅里下了一些菜,“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小超市。老板是个女的,心挺善的,供我吃住,还给我发工资。我给她干活很卖力气,本以为至少可以先干到成年,可干了不到半年她那个小超市就兑出去了。我又得找工作了,于是注意到了一个招歌手的广告。我想我唱歌应该是可以的,看广告上面写的工资还挺高,我就去了,到哪儿才知道招歌手的是个酒吧。我害怕了,想回去,经理却直接给了我3000块钱,并跟我说他们这是正规酒吧,只要好好唱歌就行,没有危险。我半信半疑,但为了生存下去,只好留下了。第一天上班还挺顺利的,我唱了八首歌,不仅拿到了日结的工资,还收了500块钱小费。我心想,这钱也太好赚了吧?我甚至幻想靠在酒吧唱歌攒一笔钱回学校念书。结果第二天经理就跟我说要给我月结,说可以算满勤,工资更高,前提是得卖酒。我当时还以为只是卖酒就可以了,谁承想客人买了酒,却要我喝。我哪儿喝过酒?本能地看向经理,他却瞪了我一眼,我只得喝了。那天晚上,我一共喝了9瓶啤酒,最后在厕所里吐到快要窒息。经理过来安慰我说一开始都是这样,以后慢慢适应了就好了,还说我看着不行,实际上还挺能喝的。我也以为我自己有点酒量,看着收上来的1900块钱的小费,心想还是要坚持的。第三天我还是去了,照样唱歌、喝酒,有了前一天的经历我也没那么害怕了,然后我就直接断片儿了。再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个小旅馆的床上,浑身赤裸,两腿之间全都是干涸的血痕……”
“啊?”王小骞感觉后枕部的头皮一阵酥麻,胸口也抽抽了一下,“是谁?谁干的?”
“小旅店没监控,开房只登记了我一个人的信息。但经理大大方方地跟我承认了。我说我要报警,他说没有证据的事儿,警察是不会管的。他还说,要是我敢报警,他就把我的照片和视频用境外的账号传到网上去。我被他唬住了,又害怕又羞愤,于是想要一走了之。结果他又威胁我说,要是我不来他那儿上班,替他赚钱,他同样会把视频发出去。这回我彻底屈服了,答应继续在他那儿干,但只求他别再碰我。他答应了,后来也的确没再碰我,或许是怕我留了心眼儿逮到能告他的证据。我好像的确替他赚了不少钱,可不到一年就因为喝酒呕吐搞坏了嗓子,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到最后,他也没为难我,当着我的面把视频和照片通通删除了。然后我就离开了那间酒吧。”
听完,王小骞早已湿了眼眶。
“哭啥?”宁一盈又给王小骞捞了一些肉和丸子,“你看我都没哭,因为这还不是最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