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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蝉时雨·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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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立在电话亭前,随即背过身来,倚在没有贴壁纸的那一面。过分高大的身影几乎要挤满整个玻璃墙面,他的发尖被昏昧的橘黄色灯光镀上一层边。她还记得上次抚摸的手感。

“你保护我的方式无非是禁锢我吧。”冬月暄把手掌贴在玻璃上,像是按住了他的后心,“你不会解决高层,而我在你眼里大概是罪无可赦,又不愿意我死。我不要这样的生活,也绝不会回头。”

十秒。

“一直以来,是不是对我都很失望。”他忽然转过身来,把手掌贴在她的手掌上,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解开了无下限。

雨水涔涔潸潸地下,把她的双眼和唇面涂得模糊一片。

五秒。

冬月暄握着听筒,望着外面握着手机的五条悟,眼眸湿润得仿佛被雨水浸泡黑欧泊。

五指紧紧抵住玻璃墙,用力到指骨泛白,像是想要用力地握住,却始终隔着这层玻璃。

“有点吧。在所有无关咒术的二选一中你都会选我,但一旦危及咒术界,我大概是第二位、第三位。能感觉到你在改变,但这点始终改变不了,所以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不要再试图把我当成你想象中的那个‘冬月暄’了。”冬月暄这样回答。

情爱的灯火在她说出“有点”的那一秒就开始摇摇欲坠。

曾经是她主动地追求这份无望的爱情,无果后仍然没有狠下决心斩断注定得不到的全部爱意。后来又小心翼翼地收拢了刺,粉饰太平。

而他以为徐徐图之,一切总会变好,然而他所以为的这份爱情并非无坚不摧,而是镜中月水中花,回过神来的时候处处是罅隙是斑痕。所有的完满都是她的迁就,所有情绪的满溢与干涸他都没有真正参与。

单向度的爱意是绷紧了的弦,她弹断了却不想修补的这一天,就是结束的时间。

可他不想要结束。

哪怕是最强,在这种时候也是无措的。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场漫长的征战的掌控权,并不总是在他这里。

回神之后为时已晚。

她确实主动地对玉成佳子他们动手了。

……骗人的吧。

一分钟时间到。

刹那间,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玻璃电话亭两人手掌相贴的那一部分陡然碎裂飞溅,漫天的玻璃如星屑般轰然落下。

五条悟第一时间就用无下限护住了冬月暄,在短短眨眼间猛然握住她的手腕!

而冬月暄反应同样很快,趁着他用无下限拢住自己的时候,对他骤然进行了攻击!

并不需要多高超的体术,只需要他不设防就足够了。

她下手的时候完全没收力道,力度大到连五条悟明显错愕了一刹那,几不可见地往后晃了晃,然而手腕仍然牢牢握住,并且更用力地往自己怀里带,余下的玻璃破碎如齑粉。

后颈即将被捏住,冬月暄厉声:“放开我!”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拉高了她的手,单手一把将她按在了剩余没被破碎的玻璃墙面上,蓦然低头,另一只手扼在她的脖颈处。

这个角度,冬月暄能看到,他颊边的肌肉绷紧了,明显是在咬着牙,看上去显然就是生气了。

脖颈被扼住的窒息感和痛苦感齐齐上泛,她面上的神情遽然泄露了情绪,难受、伤心、茫然混合交织,偏过头不再看他。

她在心底默默呼唤着镜姬。

五条悟被冬月暄面孔上的情绪一扎,微微一怔,另一只手勾下了眼罩,冰蓝色的眼瞳此刻冷淡到有些无机质,淡漠到近乎神性地审视着她。

须臾之间,他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处泛开剧烈的酸麻与胀痛——

他被冬月暄攻击了,在无下限之内。

松手的那一瞬间其实他并没有反应过来,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回想起很久以前,她笑语盈盈说过的话:

“悟其实很怕疼吧?因为长时间开着无下限,所以皮肤其实很敏感啊,痛感是成倍的。”

而她现在,并不留情地攻击了他。

肺腑之内燎开一大片火,细细密密的痛意燃烧起来,漫长而难以止息。

冬月暄抓住这个空隙,以他几乎不能察觉到的速度,霎时间退到了离他三米开外的位置。

没有时间再去回想痛感,五条悟立刻进入戒备状态,[苍]发动,他即刻展开抓捕。

然而,冬月暄一胳膊肘挟持了路人,手上出现了一把再熟悉不过的、她惯用的咒力枪支,抵在了路人的太阳xue上。

五条悟的眉梢登时蹙紧,语调严厉:“暄!”

“让我离开。”冬月暄把枪口贴得更紧,而被她挟持的差不多身高的女性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混杂在雨水里,冷的热的,发抖的战栗的。

匆匆来往的其余路人惊恐尖叫,不远处灯柱下车辆的窗户被打开,乐岩寺皱纹挤得越来越深,忍不住要拉开车门。

“请您不要下去。”伊地知洁高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然而还是强自镇定,“五条先生肯定会解决好的。”

“我不会包庇的。”乐岩寺沉声,“她拿枪口对准无辜的普通人,这一点我绝对会上报。”

他并不相信冬月暄,也并不觉得一个正直的咒术师不会变成诅咒师。

“你把枪放下来,我可以做到让你没事。”五条悟语速很快,“不然你真的会被判定为叛逃者和诅咒师的!”

“我不在乎,”冬月暄缓缓往下按扳机,“我不相信你的话。”

他的眼中掠过一抹痛色,语调低沉而严厉:“冬月暄。”

她挟持着人质不断后退。

那抹痛色愈发浓厚,五条悟闭了闭眼:“我希望你回到我身边。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连其他人。”

“你和我一起叛逃更实际一点,老师。”她甚至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他熟悉的几分从前的温柔,话语却很冷酷,“跟你回去你只会被无尽地针对,我讨厌这样——我讨厌这个烂透了的咒术界。”

“非要像杰一样吗。”五条悟的话音变轻了,几乎要淹没在雨里。

而冬月暄听到了。

不知道是哪个词刺激到她了,在五条悟动手之前,她先一步扣下了扳机——

“嘭!”

漫天的血花,惊恐的眼神,熄灭的光亮。

冬月暄离开的最后一个回眸,看到了五条悟眼眸中的达到巅峰的痛色与失望。

她在原地消失了。

·

“五条悟,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会如实上报高层。”乐岩寺冷哼一声。

“随便你。”他这个时候显得对一切漠不关心,把眼罩重新戴上,摸到后脑勺没能剃平的发时几不可见地顿了顿。

“你不可能抓不住她。”乐岩寺的抨击很尖锐,“你有放水嫌疑的这件事我同样会汇报。”

“如果我不在意那个被挟持的普通人,我当然可以抓住她。”五条悟冷淡地嗤笑,双手相扣,抵在后脑勺上,往座椅上一靠,“随便你怎么说。”

雨声很大,大概有哪一部分在逐渐地死去,现在的他像一具空壳。

“下次我会抓住她。”

或者……

“高层的意思,大概会是让你杀了她。”

·

“你还好吗,冬月暄。”

“不需要你的关心。”

“是姐姐关心你,妾身并不在乎——不过,你看上去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嘛,好像要哭了。”

“……”

“说到底还真是不懂你们人类的感情。”

“这方面你大概需要跟那个脑部组织学学吧。”

“……反正,妾身最大的心愿是此生能跟姐姐同死。”镜姬端详了一会儿刚才那个被拉进镜之迷宫的普通路人。她大概要吓坏了,这时候见到玉成佳子,还在簌簌发抖。

“这个计划注定会有人悲伤啊。”镜姬喃喃,把目光放在跪坐在地上失神的冬月暄身上,摇摇头,“你这样做这样试探,如果最后他没能像你想象中最好的反应的结果那样,那你会怎么办。”

真是不可理喻的、荒谬的感情。

孤注一掷只是追求一个缥缈的可能性。

疯子。

“只会有一点点难过而已吧。”冬月暄低低地说,“大概。但是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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