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蝉时雨·6(2/2)
然后五条悟当即宣布:“我们去拉面店。”
禅院真希立刻说:“不是吧,这也太偏心了——”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带着试探:“不会是这才意识到冬月老师的辛苦,然后给的补偿吧?”
五条悟立刻叉腰,开始和未成年展开小学鸡反驳:“哈?!真希居然是这么想老师的吗,完全、完全不是欸,以前每次带大家出来的时候,都是想着以大家意见为重哦,但是暄酱也曾经是老师我的学生嘛。这么乖的学生没有一次被满足过心愿诶?”
禅院真希一秒懂了,然后立马道:“所以忽略了曾经乖巧的学生的感受,说到底还是蒙眼笨蛋你的问题吧!”
一秒打败理亏的五条老师。
某人摸了摸鼻尖,和冬月暄并排在学生们身后走。
年轻人笑笑闹闹,你搡一把我退一下,勾肩搭背,真实地嫌弃又真实地笑,仿佛叽叽喳喳的雀鸟第一万次在说春天到早上好。
“年轻人的青春真的是超——美好的嘛。”五条悟含着笑转过头来望着她。
冬月暄也明白过来,这大概是他之前说的“二选一”。
这样简单的二选一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她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地试图让她感到被选择被爱着。
冬月暄从五条悟的神情中察觉出某种欲言又止的东西,于是问:“悟为什么会觉得我干呕是怀孕啊……不要露出这种自我怀疑的表情啊!”
她不惮暴露自己恶劣的一面,用力地捶了他一下:“这样真的很容易被误会的吧!”
“啊,这个。”五条悟俯下身来,声音低低的,“暄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冬月暄的声音也跟着变低。
五条悟迅速地瞥了一眼前排走的学生们,声音吐在她的耳廓,仿佛一个缱绻的吻:“……因为已经梦到过好多次了哦。”
耳廓发痒。她眨眨眼睛,有些没能理解这个意思。
“可能因为太想了所以梦到太多次,然后还在想,会不会其实有那么一两次不是梦——”
他的嘴唇被人一把捂住了。
冬月暄反应过来之后,面色一下子晕开绯色。她不轻不重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踢在无下限上又很不解气。
他把无下限解开,她又踹了一脚。
“很痛欸——要暄酱想办法哄哄才会好的欸——”大型猫猫完全不顾瞟过来的路人的死活,开始撒娇,同时很小心地避开了冬月暄肩膀的伤处,“等会去硝子那里治好了以后,暄酱今晚不能睡了哦——”
嘴里说着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丝毫不顾忌前排学生嘴角抽搐满面无语。
虽然冬月暄知道他是在说,今晚她得跟他一起去守个夜而已。
……这人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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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昧邀请二位一起来,实在是不好意思。”町田美羽给五条悟和冬月暄摆好餐具,而一旁的Honey和玉成佳子也露出一个微笑来。
五人简直就是数月前的牛郎店大集合再现。
“这么长时间以来,承蒙五条先生您照顾了。”町田美羽倒好酒推过去,“我还要感谢您救了我一命。”
这么长时间以来,五条本宅的人一直在照看着剩下二十九位存活者。
然而,从那一次事故过去之后,再也没有惨剧发生,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地重新放松了警惕心,觉得那些推断大抵是错误的——就算咒灵有智慧,也不一定会有这样的耐心。
而被保护的人只会觉得每天有人跟着自己是极度困扰的事情。
因此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人纷纷要求五条本宅的人不要跟着他们,他们并不会出什么事情,再跟着会选择起诉。
五条悟一直单方面地承受着这些压力。
保护者有怨言,被保护者不领情,高层试压,而他本人连轴转。
数重压力一并落下来,他看上去似乎仍然轻松。
“我们都是被救过的人吧,所以知道那种东西的可怕性。”玉成佳子认真地说,“实在感谢你们,不然我的尸骸应该早早就被天使之心岛的海水卷走了吧,哈哈。”
“我只能救想要被救的人。”五条悟笑眯眯地叉着草莓大福,另一只手被冬月暄抽走摩挲着掌纹。
酒杯推过来,他瞅了又瞅:“我不喝酒。”
町田美羽跟五条悟算是比较熟了,这时候半真半假地抱怨:“之前五条先生放我鸽子了,现在总得喝一次吧?”
“他真的不太能喝酒。”冬月暄插手,用手比划了一个指甲盖大小,面上露出一点无奈,“酒量就这么一点点,上次我说的是气话,实在不好意思……”
“感情真好。”町田美羽望着他们,眼中是歆羡,“五条先生不能喝的话,冬月小姐陪我喝吧?”
冬月暄欣然同意。
“虽然硝子给你治好了伤口,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喝很多酒呐——”五条悟擡起她的一只胳膊,像拨弄人偶娃娃的关节一样去看她肩上浅浅的疤痕,“疤会消不掉哦,下雨天万一痛起来就不好了。”
“这点小事没什么所谓。”冬月暄捏起酒杯喝了一口,开心到眼眸弯弯。
两人就干脆拼起酒来。
而这边,玉成佳子和Honey则是选择和五条悟讨论起来。
“之前那次,冬月小姐坚定不移地保护着所有人——后来大概是使用了什么方法让大家都忘记了吧。但是我们还记着。”
五条悟安静地听着两人对之前那次事件进行回忆。
“其实冬月小姐站在我们身前的时候,那一刻我就在想,”玉成佳子十指交叉相扣成凹陷的桥面,下颌搭在上方,红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下光辉熠熠,“She is y heroe.以后我成大导演了,她一定是我无人可比的女主角。”
一旁的Honey有点吃味地看着玉成佳子,她像摸小狗一样把他的头发全都揉乱。
“她一直很勇敢。”五条悟的唇角不自觉地牵出一个笑。
无论是否自愿,她都保护了那么多的人。
“总之,超级感激冬月小姐,也很感谢五条先生及时救场。梦想是当个国际领头的超棒的女性导演!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我要去参加电影节,要正式踏入圈子里,可以去拍喜欢的电影,以后得奖了会邀请爸爸妈妈还有在座的大家一起来的!”
玉成佳子说起这些的时候,眸光在闪闪发亮。
不知道是捕捉到了哪个关键词,那边的町田美羽突然从包里取出一支口红,握在手里,当即来了一段超棒的低音版的情歌,唱完以后惆怅:“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老师的乐团了……”
不过大概是酒精的加成作用,她很快又振奋起来:“我,町田美羽,梦想是加入有马君指导的乐团!别看我这样,我其实超会拉小提琴的哦!我肯定可以的!或者去合唱团唱低声部也很好啊,反正两个梦想实现一个就ok了。我会拥有超级棒的人生——”
“那得戒酒了哦。”冬月暄岿然不动地坐着,说的话条理清晰。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太久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喝过酒,酒量没以前好了,这么一趟喝下来还真有点遭不住。
气氛莫名热血了起来,Honey被气氛一激,忍不住豪言壮语自己的梦想是成为霓虹顶级化妆师,因为希望有一天能给妈妈化出世界上最好看的妆。
玉成佳子和Honey也开始喝酒,喝到上头的时候大概有些模糊了,忘了五条悟不能喝酒的事情,又把酒推过来给他喝。
冬月暄一把接过来,随手从身后挑了瓶酸奶,认认真真地拍了拍五条悟的额头顺带着撕开小勺子递给他,跟照顾小慎没什么区别,而五条悟这才从她看似清明的眼中发现了已经醉了的端倪。
几个人发起酒疯来太可怕了,房子差点被掀翻,嗨得不行。要是有邻居大概现在早就被投诉了。
只有冬月暄是醉了都很安静的。
她安静得谁都不理,这个时候倒像是个矜持的小自闭,五条悟逗她去扯扯她的发尾,被她不轻不重地拍掉手,认认真真努努力力地翻白眼给他看。
然后就翻失败了。
连白眼都不会翻。
五条悟乐不可支地笑倒在沙发上。
冬月暄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嗓音含含糊糊得跟含了块水果糖似的:“……悟的愿望是什么。”
“唔……”他勉强忍住笑,伸手让她随便乱摸自己手心的掌纹,随口胡诌,“希望咒灵全都挂掉,人类和平,大家平安,有无限量的喜久福可以吃——”
夏日的雷声轰然作响。
窗外蝉声撕扯拉长,密集如嘈杂雨点,绵长到仿佛夏日无尽。
“悟的未来计划里没有冬月暄吗?”她问,大概是有点不高兴了,嘴角垂下来像一轮倒置的弦月。
“不哦,还没说完啦,”五条悟掐住她的脸蛋笑了一下,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希望暄酱和小慎一直在我身边啊。”
外面倏然落了好大的雨,裂帛似的作响,珠玉似的乱溅。
蝉鸣声蒙在盈满暑热的雨里,渐渐听不清。
“那我的愿望也是这个好了。”冬月暄说。
“哇,听起来好敷衍,感觉像是随便敷衍我才说的欸。”
“才没有敷衍。”
天际掀起一线鱼肚白的罅隙。
交接的五条本宅的咒术师已经赶来,五条悟微笑了一下,把醉了困倦的她背起来,无下限延展,行走在雨幕里。
她轻得仿佛游动的云絮,飘然的落羽。
“辛苦您了。”咒术师说,“需要为您叫一辆车吗?回去的路恐怕很长。”
本以为会被埋怨的五条悟怔了一秒,又笑着摇摇头:“不用吧。”
偶尔也会想轧马路,像世界上任何一对庸俗的情侣那样,也偶尔会任性地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他转过头,望着背上的人,含笑这样想。